“你……真的……不……打算……說些什……麽嗎?”宋漫得聲音比之前更抖了,顫抖著,就說完這句話都變得難上加難,斷斷續續了許久。


    “就連一個字也肯說嗎?”宋漫難以置信的仰著頭,看著近在咫尺的男人,失落失望,從未有過如此之深。


    但她卻還在期盼。


    就連宋漫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眼睛什麽時候紅了。


    她隻是倔強的要命,緊緊的盯著眼前的男人。


    她努力的睜大著雙眼,努力的不讓自己眨眼,不讓眼前的人看出自己的脆弱。


    直到是山裏的風卷起輕薄的雪花,冷夜的風吹得眼睛澀澀發疼,瞳孔因著這刺骨的風微微抖動著,有些刺痛。


    她無奈的垂下了頭來,如同一朵落敗的花兒,無聲的伸手輕輕的揉了揉由於劇烈睜大著的雙眼。


    之前所做的努力,全在這一刻白費了。


    眼眶裏的淚珠一個勁兒的從眼角淌出。


    她卻也隻是緊咬著嘴唇,不讓自己發出任何嗚咽聲。


    “我……漫……”男人伸出手時,才發現自己的雙手竟也在微微發顫。


    那兩個字,還未被他完整的說出。


    就被宋漫立刻打斷在嘴邊。


    “別……”宋漫猛然的抬起頭,看著男人,無聲的搖了搖頭,“不值得。”


    她的臉上全然是神傷,但是還是看著眼前的男人,倔強的咬著下唇,無聲的笑了笑。


    充滿了苦澀。


    就算是如此,就算是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就算她被騙得團團轉,她還是不忍心讓他以身犯險。


    “為了我,不值得讓你開口,不值得讓你以身犯險”這句話宋漫很想說出口,可是還是咽在喉嚨裏。


    男人看著宋漫輕輕的搖了搖頭,但是他還是一個字都沒有說出口。


    宋漫在想,他是不是想要解釋。


    他肯定在說,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不想騙你。


    但是他隻是輕輕的搖了搖頭,除此之外,什麽也沒有。


    宋漫伸手,雙手覆在麵上,五指合攏,兩隻手輕輕的撫過臉上殘留的淚水。


    很快就被風吹幹了。


    比上一次更快。


    雪越下越大,絲毫沒有任何要停的樣子。


    “這裏確實是我不該來的地方”宋漫說著,失魂落魄的,低聲喃喃自語。


    神情之中,竟然有了些後知後覺,又有嘲諷又有無奈。


    “我是該走了”宋漫理了理情緒,看著眼前的男人,笑了笑,似乎比豔陽天的太陽都要更加明媚。


    在這冷夜的雪地裏,都刺眼得緊。


    她一聲不吭,隻是低著頭,將手裏那根紅色繩結的兩頭重新又拉緊了一些,又在手心裏揉了揉。


    她的臉上掛著笑,似乎很是滿意手心裏的小物品。


    當初,是她特意從歸元寺求來的附身符,模樣款式隻有歸元寺才有的,也是她在帝城的夜裏偷偷的塞到了他的口袋裏。


    所以即使是在夜裏,她不過是匆匆一瞥,瞧見了一頭,就已經確定無誤了。


    雖然從頭到尾,她都沒有跟他提及一次。


    但是她是真心的去求來的,是真心希望這附身符能夠保他平平安安的。


    還好,他帶上了,貼身的帶上了。


    她所做得一切,也都有了意義。


    至少對於她來說,就是如此。


    她靜靜的朝著他走去,他站在原定一動不動,隻是呆呆地看著她的臉,她的麵容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他微微抿著唇,瞳孔輕微的抖動著。


    宋漫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笑容,身後是一串接著一串的腳印,在雪地裏一深一淺。


    她終於走到了他的跟前,她沒有說話,隻是小心翼翼的將手中的繩結重新放迴了他的口袋裏。


    又覺得不放心,她忍不住伸手隔著口袋輕輕的撫摸著。


    五指修長而又纖細,在寒風的冷夜裏,被凍得通紅,可是她的掌心卻是暖和的,輕輕的覆蓋著那不足掌心大小的一寸口袋之處。


    那裏靠近他的心髒,她能夠明顯的感受到他的心正在撲通撲通的跳動著。


    即使不用擁抱,不用親吻,他們都可以輕易的感受到彼此的心跳和唿吸。


    即使她現在多麽想擁抱他。


    不知何時,宋漫的手背上已經落下了幾片雪花。


    透過月光,她隻覺得似乎都能夠清楚的看到那幾片雪花竟然呈規則的六邊形狀。


    可是很快,它們還是融化了。


    一滴滾燙的淚水無聲的落在宋漫的手背上,就像是落在了宋漫的心裏。


    她怔怔的抬起頭,看著他。


    依舊是無言,她踮起腳尖,手心正好夠到了他的臉龐。


    “別動”宋漫輕聲的說道。


    他就真沒有動了,靜靜的看著比自己矮了大半個頭的宋漫,眼底比墨還要深。


    宋漫輕輕的將他臉上的灰抹勻。


    可是很快,她就收迴了手,沒有一絲一毫的不舍。


    “我走了”她難得用了法語,聲音很輕很淡,就像是雪花悄無聲息的落在了地裏。


    她伸手用力的推開了眼前的男人,抓緊背包的肩帶,頭也不迴的離開了這座小院。


    宋漫還記得,以前讀書時,教授偶然給她們提起過,這世界上公認的最為浪漫的語言是法語。


    當時她信以為真,倒也真的憑著一時衝動,去學了一年的法語。


    從小到大,她的語言都學得很好,就算是法語也不在話下。


    隻是她已經很久沒有開口說過了,也不知道這次說得地不地道。


    但是她可以肯定的是,他聽得懂。


    這就夠了。


    宋漫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到哪裏,也不知道走了多遠。


    她隻知道自己走了很久很久,她隻知道他從頭到尾一個字也沒有解釋。


    四下無人,耳旁隻有風和雪。


    還好越野車就在眼前,她瘋了一般,跑向越野車,把自己鎖在了車裏。


    她總算可以哭了。


    她在他麵前,強忍著淚水,她倔強她好強,她不願意讓他看到她的脆弱和柔軟。


    就算是當年她和餘寧分手時,沈妍說但凡她在餘寧麵前哭一哭,餘寧都不會忍心說分手的。


    可是就算是宋漫再怎麽不舍餘寧,她還是倔強的,從頭到尾一滴淚都沒流。


    她從來都不屑於此,憐憫求來的感情,從來都不是她想要的。


    可是今天,明明是她要跟他分手,為什麽她自己卻這麽這麽心痛。


    她覺得自己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眼睛好像不是自己的,她努力的不讓自己流淚,可是眼淚卻一個勁的從眼眶裏淌出,擦都擦不完。


    他轉身看著雪地裏一串急促匆忙的腳印,怔怔的發著呆。


    他隻是睜大著眼睛盯著腳印看,也不知道到底看了多久。


    “哥!”


    不知道什麽時候平措已經翻到院牆裏,走到德勒的身旁。


    他的聲音很輕,看著德勒,看著雪地裏的腳印,小小年紀的他雖然還沒怎麽談過戀愛,但是已經知道了些什麽。


    德勒沒有迴頭看他,隻是抬起頭,靜靜的目視著遠方。


    “央拉的下落查到了?”德勒的聲音一如往常。


    “沒,沒有……”平措也是無奈。


    “那你從山洞裏出來?”德勒已經調整好了情緒,麵色平靜。


    這句話,明明是個問句,可是從德勒的嘴裏說出來,卻是充滿了警告。


    “哥”平措還想說些什麽。


    卻被德勒投來的目光,震懾住了,隻得是乖乖的閉上了嘴。


    德勒帶著平措離開了央拉家的院子,臨走時,重新又鎖上了院子的大門。


    今夜的雪下得大極了,過了今晚,院子裏兩個人的痕跡會重新被白雪覆蓋。


    德勒多希望一切如果都能夠像院子裏的腳印一樣,一如從前,什麽都沒有發生一般,該有多好。


    那夜,明明不是德勒值夜,他卻也一夜沒睡,陪著平措值了整整一晚上的夜。


    直到是洞裏的兄弟們都睡著了,平措才忍不住開口。


    “澄哥,你這又是何必呢”


    他隻是沉默著抽著煙,沒有說話,就連眼皮子都沒有抬過半分。


    直到是手裏的煙抽完了,他才動了動,翻動著煙盒。


    一根不剩。


    他隱約記得這盒煙,還是傍晚加措分給大夥兒的。


    平日裏他確實愛抽煙,可是從來都沒有像今夜一般抽得如此猛。


    值夜對於他而言,早已是家常便飯。


    年紀還小時,他剛來藏區的前幾年就是被派到了邊境線上站崗,常常一站就是一整夜,從天黑再到天亮。


    他從來都不曾發覺長夜,竟會如此漫長,竟然會如此難熬。


    他依舊沉默,沒有說話。


    隻是開始翻動著衣服的口袋,看看身上還有沒有煙。


    上上下下摸了個遍,煙沒有摸到,倒是讓他摸到了紅繩。


    紅繩的材質特殊,與藏服的麵料不同,他理應早早的就摸到了。


    可是他一直都在逃避,隻是逃到了最後,還是不得不麵對事實。


    他從口袋取出紅繩,兩根修長的手指緊緊的捏著紅繩的繩結,眉頭緊鎖著,似是沉思著些什麽。


    平措從頭到尾,都在靜靜的觀察看著他。


    他看著他臉上的表情越來冷,眉頭也越皺越緊,捏著繩結兩頭的手指也越發的用力了。


    “澄哥,這幾天兄弟們都在這守著,沒什麽重要的事,你去找嫂子吧,跟她說清楚,我們也是任務在身,沒辦法”平措開口了,好心好意的勸說道,希望能讓他心裏好受一點。


    他依舊連眼皮子都不抬一下,隻是在沉默了許久,才說了那麽一句話。


    “她在乎的從來都不是這些”


    話說出口時,他都覺得心痛難忍,更何況她呢。


    他嘲諷而無奈的笑著。


    平措不懂他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隻能是靜靜的看著張澄,看著他的眼眶紅了又紅。


    平措素來不太會說話,也不太懂感情的事情。


    但是他知道他的澄哥,這次是真的很難過。


    平措從口袋裏摸出一盒還沒有拆過包的煙,塞到了他的手心裏。


    那盒煙,他原本打算寄迴家裏用來貼補家用,換米換油的。


    但是現在平措覺得他的澄哥更需要它,所以他毫不猶豫的給了他的澄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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