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第十天。


    張澄已經整整十天沒有和宋漫聯係了。


    剛開始的幾天,宋漫還會有些失落,空閑的時候,隻會抱著手機發呆。


    後麵幾天,事情開始多了起來,一時間,倒也讓她忙得沒有空閑時間再繼續發呆下去了。


    倒也戒了這個壞毛病。


    前十天,宋漫都忍著沒有主動給張澄發消息。


    但是今天,宋漫決定在出發之前,還是給張澄打了一個電話。


    她在賭,看張澄到底能不能接到這通電話。


    “嘟嘟嘟”


    伴隨著高原上猛烈的風聲,電話裏的忙音,一陣又一陣傳入耳裏。


    宋漫一個人在風中站了十分鍾了,撥出去的電話,除了一陣又一陣的忙音以外,沒有任何多餘的聲音。


    宋漫看著屏幕裏一串熟悉的數字,歎了歎一口氣。


    很快,她黑了屏,不再糾結於電話,悲傷的情緒似乎也隨著風一起飛走了。


    去拿車鑰匙的時候,巴桑還有些擔心的看著宋漫,猶豫不決。


    “你確定要一個人去嗎?”


    巴桑握著鑰匙的一隻手,伸了出去,很快又縮了迴來。


    宋漫無奈的笑了笑,點了點頭,“上次那是個意外,這次不會了!”


    巴桑還是一臉不相信,他還是忍不住的追問道,“確定不要我派一個人跟你一起去嗎?”


    宋漫還是笑,點著頭,很是肯定的迴答著他,“不需要,我一個人可以的!”


    說完,宋漫已經把手掌心伸到了巴桑的麵前,明擺著就是等著巴桑手裏的鑰匙。


    巴桑還是遲疑不決。


    “快給我吧,你要是再拖下去,等我到那,天都要黑了!”宋漫揮了揮手掌心,帶著笑意催促著。


    這一次,她是去定了的。


    巴桑也知道,就算是他不給宋漫鑰匙,按照宋漫的脾氣,她自己也會折騰著搭別人的車去。


    與其如此,那還是一個人開車更安全。


    “有事打電話,不要逞強!”巴桑還是拗不過宋漫,將手裏的車鑰匙遞給了宋漫。


    未了,巴桑還是不太放心,看著宋漫欲言又止。


    “你還想說什麽?”宋漫無奈的笑了笑,“我這次洗耳恭聽!”


    “你不要嫌我囉嗦,你要是出了什麽事,德勒可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巴桑無奈的搖著頭。


    “德勒是誰?”宋漫輕微的皺著眉頭,努力的迴想著“德勒”這兩個字,還是沒有記起來德勒到底是誰。


    “快出發吧,晚了可就天黑了!”巴桑沒有迴答,隻是一個勁的催促著。


    “行!那我走了!”宋漫拿起鑰匙,背對著巴桑,瀟灑的揮了揮手中的鑰匙,“巴桑,別忘記祝我紮西德勒!”


    “好,紮西德勒,宋漫!”巴桑看著宋漫的背影,忍不住發笑。


    直到是開出了幾公裏遠,宋漫才放慢了車速,微微的吐了一口憋在心裏許久的氣。


    她從來都不會說謊,也不擅長說謊。


    今天還是頭一次這麽麵不改色的撒了謊,居然還真像那麽迴事,一點也不賴。


    宋漫一開始找上巴桑的時候,隻說從外地運來課桌椅的貨車司機在高原上迷了路,找不到臨時教室的位置,所以她要去親自去一趟給貨車司機帶路。


    但是巴桑不知道的是,按照已經約定好了的時間,預計今天下午貨車司機就會將課桌椅完整的送到指定的位置。


    而宋漫壓根就不是去帶路的,她要去的是裏阿,也就是旺達和央拉的家鄉。


    那裏也是宋漫支教的地方。


    也是張澄他們部隊的駐紮地區。


    但是這一次,宋漫並不是為了去找張澄。


    地震發生的地方是日紮縣,由於地震,山上的落石泥塊,已經將大部分的主幹道封死,距離裏阿地區的道路就這麽幾條,這次要走上一天,才能到達。


    宋漫頭一天晚上早早的就查好了路線,醞釀了一晚上的說辭,早上一起床就找菲菲要了幾塊壓縮餅幹和水,一切都已經準備就緒了。


    第一次做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情,宋漫是有些激動的。


    可是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


    冬天的高原,時常是烏雲密布,灰黑色的大片雲朵將高原襯托得無比滄桑而又遼闊,這是一種別樣的景色。


    是完全不同於夏天的高原。


    一路上,不是刮風,就是下雨,下完了雨,接著又會飄起皚皚的雪花。


    車內的暖氣被開得十足,宋漫打著雙閃,在漆黑的柏油公路上開得很慢,不斷的有車從車後超過。


    宋漫也不著急,隻是慢慢的開著,車裏麵放著的是她喜歡的音樂,她還是會時不時的瞟一眼手機,就怕萬一張澄打來了電話,又被她不小心錯過了。


    到達裏阿時,天已經完全黑了。


    宋漫在裏阿地區生活過幾個月,平日裏總是會坐著巴桑的車或是張澄的車進進出出,對於裏阿地區的路,宋漫還是記得很清楚。


    既然都來了裏阿,她想著還是先去一趟學校,看看老校長。


    老校長已經六十多歲了,她是個地地道道的漢族人,年輕的時候憑著一腔熱血和不服輸的精神,在父母的反對下,毅然決然的來到了藏區支教,一待就是四十年了。


    四十年一晃而過,從年輕青春靚麗的女孩,到現在人到暮年頭發花白,時間過得飛快。


    她在這所學校裏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孩子,未來她還是會繼續待在這裏教書育人。


    她始終都是一個人,沒有愛人也沒有兒女沒有兄弟姐妹,就連父母也早在幾年前就去世了。


    宋漫隻知道她年輕的時候有過一位相愛多年的男朋友,但是後來因為難以忍受長期的異地和漂泊,他們還是分手了。


    老校長的男朋友和她分手以後,很快就在老家相親認識了一個當地的女孩,不過是短短兩年的時間,從結婚再到生子,一切都很順利。


    老校長還是一如既往的待在了這所學校裏,隻是迴家的次數越來越少了,從一年四次,變成了一年一次,再到後來的三年一次。


    前幾天,裏阿下了一場大雪,到今天才融化了一點,宋漫到學校門外的空地時,操場上已經積滿了厚厚的一層雪,隻有路中間被清掃出了一條不足兩米寬的小道。


    宋漫一步一個腳印踩在厚厚的雪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這一次隻有她一個人,身邊沒有那天雪夜裏救她的藏族漢子,也沒有張澄。


    宋漫總覺得心裏麵空落落的,但是好歹這次學校總算是裝上了一盞風力發電燈,橙色的燈光,在雪夜裏顯得無比溫暖。


    老校長還是住在原來一樓的房間裏麵,宋漫敲門時,她還沒有睡覺。


    “老校長,您睡了嗎?”


    “吱呀”著,木門被緩緩得打開了。


    老校長披著棉服,從門裏探出了頭來。


    “你是?”老校長有些認不出宋漫了。


    “是我,小宋,宋漫!”宋漫嗬著冷氣兒,衝著老校長笑著說道。


    “誒,小宋啊,你怎麽迴來了?”老校長這才打開了木門,請宋漫進去坐。


    宋漫搖了搖頭,就站在門外,說道,“校長,我上個月就迴藏區了,但是我現在在日紮。”


    “日紮?”老校長想了想,“那兒最近是不是地震了?”


    “誒,是的!”宋漫點了點頭。


    “那你還打算迴學校嗎?”老校長繼續問道。


    “迴,當然迴,等那邊的事情處理好了,我還是會迴咱們學校的,您放心!”宋漫握著老校長的雙手,親切的迴答著。


    “那就好,那就好”老校長輕聲的嘀咕著。


    “這次我來裏阿是為了辦一些事情,順路就來看看您,順便迴宿舍拿一些東西!”宋漫說明了這次的來意。


    老校長點了點頭,也沒有再問,隻是從屋裏取出了一串鑰匙遞給了宋漫。


    老校長平日裏話並不多,大部分的時間都是沉默寡言的,這一次也是難得跟宋漫說了這麽多句話。


    時間不早了,宋漫接過了鑰匙,道了一聲謝,就去爬樓了。


    樓梯間不知道什麽時候安裝了聲控燈,每走到一層樓,就會有所感應,亮起了燈來。


    很快,宋漫就爬到了最高一層樓,也就是她的房間所在的位置。


    依舊是站在高樓上,向遠處眺望著,視野好極了,一望無際,可以看到無邊無際的高原和雪山,連綿起伏的山巒還有百轉千迴的盤山公路。


    西北方向那處山坳的地方,就是部隊駐紮的點。


    夜色太晚了,遠遠看去,其實根本看不清楚什麽。


    但是宋漫還是忍不住想要多看幾眼,萬一,能看見什麽呢?


    宋漫忍不住在心底想著,可是事實不過如此,什麽都看不到。


    宋漫開了房門,屋內的一應物品,都按照她離開前妥當得放置在原來的位置,並沒有任何變化。


    宋漫很快就翻出了一疊文件,上麵記載了學校孩子們的家庭情況。


    她一目十行,飛快的在裏麵尋找著目標。


    很快,她找到了,拿出手機,飛快的拍下了照片。


    重新收拾好文件後,塞迴到了原來的抽屜裏。


    臨出門時,突然又想起了些什麽,她再次折了迴去,在黑暗裏,從床頭的枕頭下摸出了一把鋥亮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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