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以寒一談及餘寧,就是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他對於餘寧的討厭,自打從第一眼見到餘寧的時候便開始了。


    任何出現在宋漫周圍的男生,宋以寒對他們都是沒什麽好脾氣的,可是張澄卻也是個例外,至少對於宋以寒而言,他既不喜歡也不討厭。


    張澄靜靜的聽著,沒有說話。


    “當初他倆分手的時候,我姐哭得那叫一個傷心欲絕,我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見著我姐哭得這麽傷心”宋以寒說到了這裏,縮在被窩裏的雙手忍不住握緊了拳頭。


    “我和我姐從小一起長大,雖然她總是有事沒事的教訓我,還打我,但他永遠都是我的姐姐,如果你欺負了她,我一定會見你一次打你一次的!”宋以寒斬釘截鐵,一字一頓的在黑暗裏說道。


    “張澄哥?張澄哥?你睡著了嗎?”宋以寒見張澄許久都沒有說話,忍不住開口問道。


    隻是宋以寒的話音剛落,就聽著門外已然有了不輕不重的腳步聲。


    “宋以寒,你睡你的,你吵他幹嗎?想死嗎?”是宋漫的聲音,正從門外傳來,雖然聲音很是輕細,但是一股濃濃的壓抑了的氣憤與憤怒也是油然而生。


    宋以寒立刻捂住了嘴巴,閉上了嘴,直到是聽著門外的腳步聲消失了,宋以寒這才翻過身子,蓋好了被子,準備睡覺,“我姐這種臭脾氣,也不知道改改,哪天把張澄哥氣走了,就要孤獨終老了”


    黑暗裏,一直閉著眼睛,假裝睡著了的張澄,聽著宋以寒的抱怨,也忍不住嘴角上揚。


    他抬起眼,看著窗前的白月光。


    過了很久之後,張澄帶著堅定的口吻,一字一頓的,猶如宣誓一般,說道,“我以黨的榮光,以軍人的名義發誓,我張澄這輩子都不會讓宋漫受一丁點兒委屈”


    第二天清晨,天空蒙蒙亮起。


    宋漫一早就被門外喧鬧的聲音吵醒了,迷迷糊糊套了件毛衣,經過客廳的時候,落地窗外的天空上仍舊是烏雲密布,不過好在,大雨已經停了。


    宋漫打開門的時候,是物業正在檢查供電供水裝置,一般是一個月檢查一次。


    宋漫眯著眼睛,顯然是沒有睡醒,她記得就在前幾天不久,物業的人已經來檢查過一次了。


    “是發生什麽事情了嗎?怎麽又來檢查?”宋漫捂著嘴巴,打著哈欠問道。


    “宋小姐昨天的大雨把小區的一部分樓棟給淹了,已經有戶主反映水電供應不足,所以我們現在在挨家挨戶進行檢查維修”物業的人解釋道。


    “這麽嚴重嗎?”宋漫心中忍不住一驚,當年買這套房子的時候,宋漫就考慮到了江城地勢低雨水多,特意挑了個地勢高的地方,沒想到昨天的大雨竟然會如此眼中,眼下小區都給淹了一部分,更何況大部分處於地勢低窪的市區呢。


    “好,謝謝,辛苦了”宋漫轉身關上了門。


    聽著聲響,原本在熟睡的高以寒和方文也被吵醒了,都從房間走出來,看看發生了什麽。


    “怎麽了,姐?”高以寒閉著眼睛,扶著牆,打著哈欠問道。


    “沒事,物業在檢查供水供電的裝置”宋漫搖了搖頭,也沒有太放在心上,畢竟江城每年都要經曆這些,經驗已經很豐富了。


    這個點,方文也睡不著了,走迴房間換了衣服,就去洗漱了。


    “姐,沒什麽事,那我就去睡覺了”高以寒的哈欠就沒有停過,宋漫也隻是知道高以寒的,每天不得睡到日上三竿是不會醒的。


    “去吧”


    高以寒轉身正準備迴房間,又被宋漫叫住了。


    “那個……”


    “怎麽了?姐”高以寒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張澄他還在睡覺嗎?”


    “沒啊”高以寒搖了搖頭,“我醒來的時候,就沒看見他了,姐你沒看到他嗎?”


    “你去睡吧,沒事了”


    宋漫把家裏找了個遍,也沒有找到張澄的身影,直到是宋漫找到了生活陽台上,隻見著借給他穿的衣服已經被疊得整整齊齊如同一個又一個豆腐塊一樣,放在了桌子上,上麵還留著一張紙條。


    【衣服已經洗好了,昨天晚上的事情是我唐突了,你應該不願意再見到我了。】


    往日裏,張澄的字,如同他的人一般,筆鋒流暢,力道渾厚,筆力張弛,字和人渾然一體,宋漫很欣賞張澄的字。


    隻是今天再見到張澄的字,宋漫隻覺得有著說不出來的別扭,一筆一劃都透露著小心翼翼,筆鋒之外處處透露著停頓和猶豫,似乎總是在躊躇著什麽。


    看著手裏的紙條,宋漫笑了笑,一股溫暖之意從心頭緩緩升起。


    “都什麽年代了,發條消息不比寫個字簡單嗎?”


    小區的地下室被淹了,宋漫的車也出不去了。


    宋漫已經和郭局說好了,過幾天她要迴藏區了,今天去局裏交接手頭上的工作。


    方文左眼皮一直跳個不停,總覺得心裏空落落的,看著窗外的天空,眉頭已經扭成了一根繩了。


    “不如改天再去吧,看這樣子,今天估計又是要下一場暴雨了”


    “沒事的,媽,江城每年都這樣,我們都已經見怪不怪了”宋漫拿著包,正在門口換鞋。


    方文揉了揉眉心,也隻好作罷。


    不知道是不是受昨天暴雨的影響,今天清晨地鐵上的人並不多,每節車廂裏也不過是幾個人罷了,宋漫上了地鐵,很快找了個位置坐下來,猶豫了很久,到底要不要給張澄發條消息。


    “老頭子,今天怎麽突然想起送我花呢?”


    “就是想送給你,送花難道還要有理由嗎?”


    兩位頭發已經花白的老人,正坐在宋漫的對麵,老婆婆手裏是一束純白的桔梗花,雖然已經是年過半百的年紀了,可是麵對著老爺爺,老婆婆的一舉一動都透露著女孩子的嬌羞,臉上的笑容,充滿了溫柔和慈愛。


    “一晃幾十年過去了,老頭子,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是什麽樣子嗎?”


    “記得啊,當然記得,那時候你是官家的小姐,我不過是個窮學生”


    “對啊,那時候我第一眼就看上你了,老頭子,你不知道吧,後來我們每一次見麵,其實都是我故意安排好的”老婆婆說到了這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怎麽會不知道呢,隻不過是我一直在裝傻罷了”老爺爺溫柔的摸了摸老婆婆的手背,眼底蕩漾出一片溫柔。


    “也對,你讀書那麽好,那麽聰明,我這些小把戲,你怎麽會不知道呢?”老婆婆捂了捂臉,害羞的笑了笑。


    “這麽些年來,跟著我讓你受苦了”老爺爺輕聲的說道,看著老婆婆的眼神之中多了一絲的心疼。


    “老頭子,你這說得哪裏的話,這輩子我做得最不後悔的決定就是選擇嫁給你”老婆婆的聲音雖然顫顫巍巍,可是卻又是非比尋常的堅定,“這些年來,風風雨雨都過去了,我隻希望還能多陪陪你”


    老爺爺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點了點頭,眼眶早已是一片濕潤,淚珠緩緩的順著眼角的皺紋,無聲滑落。


    老婆婆從口袋裏拿出了疊得四四方方的手帕,輕輕的擦拭著老爺爺的淚水,臉上卻也始終掛著靜靜的笑容。


    老婆婆見宋漫一直在看著她們,此刻抬起眼來,衝著宋漫慈愛的笑了笑,“孩子啊,愛情常有,可是對的人卻隻有一個”


    宋漫笑了笑,沒有迴答,原本猶豫躊躇的內心,這一刻似乎已然豁然開朗。


    毫不猶豫,宋漫給張澄打了電話。


    “嘟嘟嘟……”沒有人接。


    宋漫隻好給張澄發消息,“你已經迴酒店了嗎?”


    “定好具體什麽時候迴帝城了嗎?”


    “你什麽時候有時間?”


    宋漫一連串給張澄發了三條消息,隻覺得自己實在是廢話太多了,一直沒有說到重點。


    隻好把前麵三條撤了迴來,重新再發了一條。


    “我們見一麵吧!”


    宋漫從未有過如此的忐忑激動,可是宋漫的心裏卻也是開心的,不知不覺之中,她的嘴角已經微微的揚起。


    她的腦海裏,已經無數遍幻想著,見張澄到底要穿什麽衣服才好,該畫什麽妝,搭配什麽鞋子和包包。


    地鐵還有五站就到單位門口了,宋漫已經想好了,今天去單位把手頭上的工作交接好,就去見張澄。


    高速行駛的地鐵列車,不知什麽時候開始緩緩減速,很快停在了原地。


    地鐵突然停在原地這種事情,並不常見,可是卻也沒有多想,大家仍舊是靜靜的坐在原位,一動不動。


    很快地鐵列車再次緩緩啟動,還未駛出百米遠,再次緊急製動,車廂內不少人踉蹌著摔倒在地,宋漫也險些撞到車廂。


    宋漫扶起摔倒在身旁的抱著孩子的婦女,便把自己的位置讓給了她,車廂內早已是一片嘈雜,眾人喋喋不休。


    宋漫不知道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可是總覺得有什麽事情要發生。


    地鐵廣播播報:【尊敬的各位乘客,現在是臨時停車,請乘客不要隨意走動,不要靠近車門】


    手機助手很快傳來提示:今天有大到暴雨,出行請帶傘。還好出門的時候,方文特意給宋漫塞了一把傘,讓她帶上了,要不然從地鐵站出來,又是得淋成落湯雞。


    信號越來越差了,手機裏的頁麵一圈接著一圈轉悠,遲遲不見著打開,宋漫等的著急了,漫無目的的看著窗外,窗外是地鐵隧道,外麵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見,隻能看見玻璃上倒映著自己的影子。


    車廂內坐在宋漫對麵的老婆婆和老爺爺並不著急,互相依偎著,靜靜的等著地鐵再次運行。


    越來越多的人,等的不耐煩了。


    言語之中,也有了些爭執,宋漫對此充耳不聞,她知道,現在就算是著急也沒有用,隻有等待。


    很快,隻聽著嘩啦啦的水聲,由遠到近,一點點的鑽入宋漫的耳朵裏。


    宋漫覺得不對勁,地鐵隧道裏怎麽可能會有這麽大的水聲呢?


    她緊緊的貼著窗戶,想要看個究竟,可是無論宋漫怎麽睜大眼睛,都看不清外麵到底發生了什麽。


    很快,渾濁的洪水很快從六號車廂車門縫隙裏一點點的滲透進車廂內,不過是過了半個小時的時間,很快就淹沒了宋漫的腳背。


    車廂內已經是一片騷動,不少的人正大聲的唿叫著。


    大家驚唿尖叫著,逐漸失去了理智失去了冷靜。


    “發生了什麽?”


    “這到底發生了什麽?”


    “為什麽會有水?這些水是從哪裏來的?”


    “地鐵為什麽還不動?我們要死了嗎?”


    尖叫聲此起彼伏,車廂內早就是一片混亂,人群四處走動,引起一片騷亂。


    宋漫深吸了一口氣,她也很怕,可是如今害怕也沒有用,她隻能竭力的抑製住自己擔驚受怕的心,保持冷靜。


    列車員很快從駕駛艙走了出來,順著一號車廂一個接著一個安撫大家的情緒。


    “請大家冷靜,請大家稍安勿躁”


    列車員不斷的重複這一句話,從頭到尾,也不說明到底是發生了什麽。


    宋漫靜靜的看著手機,總算是有信號了。


    “幾百年一遇的特大暴雨,全市所有街道路口全部陷入一片汪洋之中,全市上下交通癱瘓,從我手邊可以看到,大量的車輛在水裏熄火等待救援……”這是漢城最新播放的新聞。


    接下來播放的是航拍鏡頭,放眼望去,整個漢城已經變成了一座水城,沒有一塊空地,全都被洪水淹沒,水深達一米,已經淹沒了大部分車頂。


    降水量大,水勢湍急洶湧,全市上下已經派出了全部的救援力量,深入一線抗洪救災。


    “據最新消息,未來降雨量還會繼續上升,預計會突破曆史極限,請市民若無必要,請不要出門”


    宋漫想要進一步看下去,信號再次中斷,視頻裏麵的聲音戛然而止,原本喧鬧的車廂裏此刻已經陷入一片死亡的寂靜。


    眾人的目光,此刻都緊緊的聚集在宋漫的手機屏幕上,臉上的神情充滿了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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