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雲崖死亡一年半年後。


    陸東隅去探望已經瘋傻了的母親趙皓。


    趙皓傻了後,並沒有送去精神病院或者療養院,而是在頂層買了個複式,請了專業的醫生護理師來照顧趙皓。


    陸東隅到達複式的時候,護理師告訴陸東隅,趙皓已經睡著了。


    “最近都還好嗎?”陸東隅看著客廳幾乎每次上來都沒什麽變化的布置,他坐在沙發上,看見茶幾上花瓶裏的鮮花。


    那是一朵向日葵,開得正好。


    “夫人最近情緒都很穩定,隻是飯量少了點,醫生已經檢查過,並沒有問題,可能是最近天氣不好,所以夫人的胃口不是很好。”護理師站在邊上,認真的迴答陸東隅的問題。


    “天氣不好?”陸東隅伸手拿出了花瓶裏的那支向日葵,看了一會,才道:“也是,已經很久沒有太陽了。”


    其實這個複式根本照不到太陽。


    這是陸東隅故意選的房子,花房裏人造陽光是充足的,但唯獨真正的陽光,這裏照不到一絲絲。


    護理師頓了頓,低聲問陸東隅:“最近,夫人突然提起了少夫人。”


    陸東隅手裏拿著向日葵的動作停了停,他看似麵無表情,語氣卻沉了沉,說道:“她說了什麽?”


    “夫人說......對不起少夫人......”護理師說到這裏,猶豫了一下,又小心打量了下陸東隅的神色,見陸東隅似沒有反感,才繼續說下去:“還說......對不起少爺您。”


    陸東隅手一抬,直接把向日葵丟到了垃圾桶裏,他站起身來,道:“夫人精神不好,說的話都是胡話。”


    “是是。”護理師趕緊退了一步,低頭道:“都是胡話,我們也當沒聽過。”


    “還有,夫人喜歡玫瑰花。”陸東隅道:“以後,記得用白色的玫瑰花。”


    “好的,少爺。”護理師連連點頭。


    .


    白色玫瑰花。


    那是雲崖葬禮上所使用的花,鋪滿了整個用來停放雲崖屍體的告別廳。


    那時候,趙皓還說,她不喜歡這白色玫瑰花,看著太不吉利了。


    .


    陸東隅沒有去看一眼趙皓,僅僅是在客廳坐了不到五分鍾,就離開了複式。


    然後,陸東隅去了以前和雲崖的家。


    那是一個望江的大平層,視線很好,樓層極高,最難得的是每日黃昏時,都有斜陽照入陽台,在客廳上仿佛撒上了一層柔和的金沙。


    那時候,雲崖最喜歡在不用下班的黃昏,或者休息日的黃昏裏,坐在灑滿陽光的陽台上,喝上一罐冰可樂,再吃上幾串從外麵大排檔買的烤串,或者泡一個沒有營養的泡麵,於是那烤串或者泡麵的香味,就像陽光一樣,在客廳中無處不在。


    如今,卻隻有陸東隅一人站在這個曾經的家裏了。


    和蘇茉在一起後,陸東隅就搬到了另一個房子住了。


    這裏,他已是許久沒迴來了。


    陸東隅進了書房,這裏還保留著雲崖生前使用過的設備。


    陸東隅打開了【虛構宇宙】,並且戴上了雲崖的設備,他閉眼,許久之後,終於再一次進入這個虛擬世界裏。


    .


    不到一秒的時間。


    陸東隅便聽到了林中樹葉簌簌聲響,遠處鳥鳴,雨嘀嗒,風帶著寒意拂過他的臉。


    他睜開眼來,發現自己正坐在小院的迴廊之中,院子四周是深山密林,溪流在岩石之中蜿蜒,有清澈見底的水池在迴廊之下,屋簷下,雨淅淅瀝瀝。


    陸東隅突然聞到了烤紅薯的味道,他轉頭,看見迴廊的不遠處,坐著另一個人,那人捧著烤紅薯,吃得正香,發現陸東隅的視線後,轉過頭來,笑了笑,問陸東隅:“你也想吃嗎?”


    陸東隅那個吃著烤紅薯的人,沉默許久。


    終於,他點了點頭。


    可是,還未等他接過紅薯,周圍的這一切,忽而化作了虛無。


    就像一個幻象


    就像一場夢。


    醒來後,一切都將消失。


    .


    陸東隅切出係統界麵,準備退出,突然發現退出選項已經灰色,無法選擇。


    他猛地迴頭,一片白茫茫裏,除了他自己,已經空無一人。


    .


    書房裏,陸東隅睜開眼睛,他沒有馬上摘下設備,而是看著屏幕裏好一會,然後才關閉了設備,屏幕裏電源一斷,立時從白茫茫的那片世界變作了漆黑。


    漆黑的屏幕倒映出了陸東隅的臉,他麵無表情,似在走神,也似在沉思。


    幾秒後,陸東隅忽的笑了起來。


    笑到最後,他道:“陸東隅啊陸東隅,沒想到吧,最後是我贏了啊。”


    “陸東隅”關閉了書房所有電源,把設備封鎖起來,書櫃裏兩人曾經的結婚照被扔到了垃圾桶裏。


    最後,“陸東隅”在保險櫃裏找到了當年的離婚申請書。


    上麵還沒有簽名。


    “陸東隅”在上麵習慣的簽下了“雲崖”兩個字,而後劃掉,直接把離婚申請書放進了碎紙機裏。


    最後,就隻剩一堆完全無法拚湊的紙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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