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崖不是第一次見識這種像乾坤大挪移一樣的場景切換。


    她是習慣了。


    可是身邊的這個秦深好像是第一次見識,所以現在仍舊震驚還沒迴神的樣子。


    雲崖就不管他,她往後走了兩個車廂,發現了一道開著的門,於是迴頭問秦深:“你想先探索一下這個列車,還是下車去?”


    秦深聽到她的聲音,這才迴過神來,他低頭看導航儀。


    導航儀上的路線又開始重疊了,但這個列車的位置卻不是重疊度最高的。


    他要找的是重疊度最高的那個位置,那裏,才是通往下一層的路。


    “不是這裏。”秦深說:“下車找吧。”


    雲崖跳下了車,列車和地麵落差有一米多接近兩米,再多幾十公分,就差不多是個商品房的層高了。


    她落地很穩也很輕。


    “我說......”她說:“我們現在是要先去第2區然後再想辦法迴第10區嗎?”


    秦深還站在列車上,他的聲音聽起來竟有點奇怪的遙遠。


    “很多人拚了命都想進6區以內。”秦深說:“現在你可以直接去第2區,為什麽還想迴第10區?”


    問得好!


    答案是:“因為我的房子在第10區。”


    “就因為一個房子?”秦深說,他冷哼了聲,直接跳了下來,落地的聲音,比她的要重。


    “房子很貴的。”雲崖說。


    “真的是因為錢嗎?”秦深一眼也沒看她,注意力隻落在導航儀上,他越過她時,丟下了這樣的一句話:“你......已經離不開溫室了嗎。”


    .


    溫室裏的鮮花。


    嬌嫩,鮮豔,但是脆弱,隻能依賴於恆溫的設備而存活。


    就像雲崖。


    就像曾經的雲崖。


    或者說,現在的雲崖。


    .


    雲崖沒有反駁。


    她知道,她生活至今,確實沒有經受過什麽磨難,一帆風順,甚至於幾年前,她的人生目標不過是找個有錢人嫁了,生活無憂,有個卡隨便刷。


    她就是這麽簡單的一個人。


    她周圍的所有人,也僅僅隻是要求她做個簡單的人,一個簡單的,最好是單純的,擁有淑女品格的女人,然後老實聽話,到了年紀,結婚生子,溫順的無驚無喜過完這一生。


    .


    雲崖沉默許久,直到秦深走得越來越遠。


    她才忽而笑了一聲。


    “是啊。”她說,她對自己說:“我就是朵溫室的小鮮花啊。”


    .


    雲崖慢步跟了上去,地上的路原本就是水泥鋪的路,但是長年累月的沒有管理,這裏也幾乎和垃圾山差不多,區別大概就是這裏的味道,是冷硬的,鐵腥味的,充滿著一股難以形容的,像經過亂葬崗才會聞得到的味道,有什麽在這裏死去過,正在死去,或者,準備死去的味道。


    她抬頭看天。


    月色很美。


    整個天空沒有雲,隻有一輪圓月,月色,美極了。


    她看著秦深走上了另一個垃圾山的山頭,數不清的被丟棄的列車橫七豎八,有些仍舊完整,有些已經別分解成了一堆爛鐵,走在其中,還要小心腳下突如其來的鐵支或鐵鉤,很多零件一旦破碎丟棄,便成了輕易傷人的利器。


    雲崖走得很慢,她要避開腳下的利器,而同時,她在聽風聲。


    風聲裏,隱隱有鳴笛的聲音。


    是火車的鳴笛聲,很遠很遠傳來,遠到仿佛隻剩一絲風裏的嗚鳴。


    .


    秦深走到另一座垃圾山的山頭時,導航儀出現了奇怪的重疊現象。


    地圖的顯示上,這一層不再像上一層那樣清晰明了。


    經常有一些錯位的,或者走著走著,就走錯了路的情況。


    有些不對勁。


    秦深停了下來。


    他對比著導航儀上的路線,他環顧四周,這裏是個垃圾場,專屬於列車的垃圾場,浮戲之城裏是有列車的,有列車專用的垃圾場也不奇怪,奇怪的是數量,以他目前所看到的數量,這裏不下數百的列車,哪怕有些已經破爛得看不出原樣,也可以看得出來,層層疊疊,新的壘在舊的上麵,有些甚至都分不清那一堆裏究竟有多少的列車疊在一起,甚至,可能有上千。


    有幾百上千的列車垃圾,舊的可能已經在這裏堆放了有數十年。


    可是浮戲之城裏,隻有一條鐵路,僅僅一條。


    從城外到城裏,管控嚴格,人數稀少,一部列車就可用數年甚至十數年。


    至少,在他記憶裏,唯一的鐵道上的列車,就沒有換過新的。


    所以,他很疑惑,現在這個垃圾場裏的幾百上千的廢棄列車,是從哪裏來的。


    從前?


    或者更久以前?


    .


    秦深站了會,他低頭看見雲崖的身影慢悠悠的走過來。


    她神情坦然,似乎並沒有因為他剛剛的話而覺得惱羞成怒或者羞愧等。


    她依然平靜的,更多了幾分怡然自得般。


    秦深看了她一會,就放下了導航儀。


    雲崖察覺到他的動作,遠遠的就停了下來,問了句:“找不到路了嗎?你停在這裏挺久的了。”


    秦深說:“對,迷路了。”


    “這麽神奇啊,這導航一定是姓缺名德。”她還有心情開玩笑。


    秦深眯了眯眼,她這樣的反應,反而讓他拿捏不住,她究竟是真的不在乎,還是心裏暗暗記仇。


    以秦深對目前接觸過的女性的了解,他覺得,大概率是在記仇。


    “因為這裏也是個迷宮。”秦深說:“我之前看的傳說和記錄,都隻是記到第一層,第二層開始,就是摸瞎了。”


    雲崖一腳踩在一個像座椅一樣的半弧形的零件上。


    她想了想,抬頭笑起來,對秦深說:“我有個辦法,試一試?”


    秦深看她,直接道:“說來聽聽?”


    “我們先迴車裏。”雲崖指了指身後的列車,就是那一輛載著她和他一起出現的列車。


    在秦深的高度上看,他能看見視線裏這些所有的列車,都幾乎有所連接,或者有某個交接點。


    他心裏一動,問雲崖:“你覺得路在列車裏?”


    “這裏到處哪裏不是路。”雲崖唇邊笑意淺淺,她道:“問題是通往下一層的“路口”,在裏麵,還是在外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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