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崖拿起了紙花,這朵深灰色的紙花。


    她看到影子閃過時,是沒有聽到任何聲音的,這朵花,出現得無聲無息,像個鬼魅一樣。


    仿佛此刻,她手上拿著的,不是一朵普通的紙花,是一朵成了精會自己跑來故意被她發現的紙花。


    .


    雲崖頓了頓,她仔細的又觀察了一遍地上,又前後左右連天上都認認真真觀察了一遍。


    可是太暗了,她什麽都沒看到。


    這個時候,她懷念可以放得下99個手電筒的係統背包。


    雲崖迴到了路燈下,她看著手上這朵紙折的深灰色的花,這花的手工藝看著有點粗糙,不像細心折疊的,反而像急匆匆隨手一折。


    光看外觀,她看不出這朵花還有什麽乾坤。


    於是索性把紙花拆開。


    這一拆開,裏麵就看得見乾坤了。


    紙花還原成一張皺巴巴的正方形紙張後,她看到上麵紙張的正中心,用極細的筆觸寫下了極其迷你的一行字。


    那是一串數字。


    像個電話號碼。


    .


    雲崖立即拿出了電量不到5%的手機。


    她沒有猶豫的時間了,是個圈套也好,總比一直徘徊在這個沒有盡頭一樣的迷宮巷子好。


    電話撥了出來,果然是一串號碼。


    但過了許久,電話依然沒人接。


    雲崖沒有放棄,又打了第二次,第三次。


    第三次的最後一聲鈴聲快結束時,終於有人接電話了。


    .


    接電話的,是個男人。


    這個男人的聲音,還很熟悉。


    他道:“恭喜你,找到了迷宮的入口了。”


    雲崖聽到這姑且算得上是熟悉的聲音,心底稍微鬆了口氣,她開口第一句,就是:“我手機快沒電了,不到5%。”


    通話那邊的男人沉默了一會,估計想說什麽,但被迫於這不到5%的電量,於是他隻能道:“你在原地等我。”


    “你要來接我嗎?”雲崖問。


    “不然呢。”他說:\"指望你5%電量的手機走出去嗎?\"


    “那要收錢嗎?”雲崖接著問。


    “收,高價!”男人不再和雲崖扯,隻留了最後一句:“站在原地,等我,就這樣。”


    說完,直接掛電話,甚至不等雲崖說一句“好”。


    被掛了電話了,雲崖看著手機不到3%的電量。


    她不會懷疑那男人能不能找到她。


    紙花都能出現在這裏,估計那男人是用了什麽她不知道的追蹤的方法,接下來找到她,估計用不了多長時間。


    .


    ......大半夜過去了。


    雲崖盤腿坐在路燈下,她麵無表情的看著已經徹底沒電的手機。


    她決定收迴上一句話。


    什麽“估計用不了多長時間”,他是散步過來的嗎?他是不是出門還要洗澡換衣服做造型?還是說他還得集齊隊友醫生戰士坦克法師才能出發?這是在打副本嗎?


    如果雲崖手上有一把刀,她一定在磨刀霍霍等那家夥了。


    他還收她高價!


    .


    雲崖真的等到了望穿秋水一般。


    終於,在又累又餓又困的情況下,她打了個瞌睡。


    .


    雲崖知道自己睡覺時,會做夢。


    那都不是普通的夢裏,夢裏她所見,全是與現實相關的。


    那些和現實相關的畫麵場景,都那麽真實,雲崖之前從未見過,她不知道這究竟是係統幹擾了她的夢境的結果,還是她在無意中,接受了一些屬於現實世界的線索。


    她無從得知。


    .


    雲崖果然做夢了。


    夢裏,她又迴到了那個車禍現場。


    這一次,不是高高在上的視角,而是身在其中。


    她就站在了那部被撞得完全變形的汽車旁,看著兩步之外,陸東隅絕望又痛苦的唿叫,他一直叫著她的名字,明明知道她不可能還活著,仿佛這樣,就能真的讓車裏那個人拖延一點離去的腳步。


    雲崖看見陸東隅眼角有一滴淚。


    僅僅一滴。


    很快,消防車也來了,汽車門被切割開後,車裏的慘狀反而讓人更難以接受。


    車裏的那一個雲崖,她的身體,或者說,她的屍體,已經深陷於這些汽車零件之中,隻剩下扭曲的,變形的,破碎的屬於她的肢體而已。


    陸東隅臉色慘白,他看著車裏雲崖的屍體,眼裏一瞬像烏雲遮天蔽日,陽光從此不見。


    而雲崖,直到看著那一具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屍體終於一點點被搬出來,被蓋上白布,從頭到尾,她都覺得這個場景充滿著不真實的感覺,哪怕她已經身在其中,哪怕所有細節真實得完美。


    .


    畢竟,沒人能接受得了,自己看著自己死得這般慘烈。


    .


    雲崖後退一步,她轉身的那一霎,夢境結束了。


    她又迴到了那迷宮一樣的巷子裏。


    頭頂上昏暗的路燈似乎更暗了點。


    雲崖抬頭,才發現原來不是路燈暗了,是有人擋住了她頭頂的路燈。


    正是那小碟片店裏的男人。


    他站在她前麵,穿著皮夾克,兩手放在夾克的兜裏,站姿隨意,低頭看著她,不知已經看了多久。


    雲崖覺得自己坐得有點腿麻,想緩一緩再站起來,於是抬頭看他時,就看得有些久了。


    男人輕輕的哼了一聲,帶了點不自知的笑意,他伸出手來。


    雲崖以為他是要扶她一把,結果這男人說的是:“盛惠,一萬元整。”


    她剛想抬起的手,停頓子在了半空。


    “你再說一遍?”雲崖道。


    “一萬元。”他麵不改色,說道。


    “我沒錢。”雲崖也直接道。


    “嘖。”男人就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他上下打量她,那目光就像下午店裏他在看片子時,沒有屬於男人的反應,沒有情緒,也沒有欲望。


    他看她,此刻就像看一個純粹的商品,眼神裏全是在算計價格。


    .


    雲崖覺得腿開始緩過來了,那種酥麻的陣痛過後,腿上逐漸恢複感覺。


    她仍抬著頭,下一秒,卻突然微笑了起來。


    “你不會在想怎麽賣了我吧?”她笑得很純粹,溫柔得讓人一眼看穿綿裏藏了針。


    男人挑了挑眉,這才道:\"但是多虧了你,我才找得到這裏,那一萬就算了。\"


    下一刻,就輪到雲崖伸出手掌了。


    “那你還得倒貼給我。”她笑。


    “才不。”男人說:“憑什麽呢?”


    “就憑這裏孤男寡女。”雲崖笑著,慢慢說完:“而我可以一拳打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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