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薯烤了很久,久到雲崖和夏川澤吃完了玉米,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地圖,又嘮叨了片刻。


    番薯終於有那麽點香味了,可是剛有香味,卻還沒熟透。


    雲崖開始打瞌睡,她把背包裏的家具翻了翻,找出了一張貴妃榻,她裹著被子,對夏川澤道:“熟了再喊醒我啊。”


    夏川澤手背朝著她揮了揮,有些隨便:“睡吧睡吧,我會吃光剩番薯皮給你的。”


    他說完,等了會,沒有迴答,抬頭去看時,雲崖已經閉上眼睛睡著了。


    簡直是秒睡。


    夏川澤有些無語,他不知道該吐槽這種未知環境下還要保持睡眠條件的挑剔習慣,還是吐槽明明有異性在旁卻毫無防備意識的這種懵懂。


    還是說,這家夥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裏?


    夏川澤低頭,添一根新的木柴進泥爐裏,他“嘖”了聲,莫名覺得不爽。


    .


    番薯味慢慢帶著焦糖味的時候。


    雲崖醒來了。


    或者,更早一點,風起,吹動了竹子,簌簌聲響時,她已經完全清醒。


    在這種地方,她的睡眠是既深也淺,可以一霎沉睡,也可以轉瞬醒來,或者說,那是更接近於冥想,她會在心裏,傾聽自己的唿吸,而後,思緒如沉入大海,柔軟,深邃,難得的寧靜。


    她睜開眼來。


    .


    夏川澤一直醒著。


    幾乎是同時,他抬頭,看見了她睜開來的雙眸,那是雙靜如止水般的雙眸,什麽都沒有,平靜至極。


    而後,雲崖眨了眨眼,剛剛一霎的縹緲,就成了茫然。


    她坐了起來。


    首先問的第一句,是:“番薯烤糊了。”


    夏川澤下意識迴答:“沒糊,這是外焦內嫩。”


    接著,雲崖的第二句,她道:“你聽,有風聲。”


    夏川澤一頓。


    .


    確實有風聲。


    不知從哪裏刮來的風,拂過樹梢,吹過地上的落葉,不知哪戶人家沒有掩緊的門窗,被風一吹就咿呀作響。


    然後,在風聲裏,開始有了腳步聲。


    那種走動的,四麵八方,遠近不一的腳步聲,在走動,在停留,在奔跑,仿佛有一出暫停許久的電影,突然又開始了播放,沒有任何預兆,畫麵裏的一切,就突兀的動了起來。


    .


    夏川澤臉色有些發白。


    他問:“艸,這不會是鬧鬼了吧?”


    隨即就拿出了他的武器,轉過身去,武器橫在身前,背後則是雲崖,是戒備又疑慮重重的樣子。


    雲崖凝神聽了一會,她挑了挑眉,落地後徑直去泥爐邊坐下。


    她道:“你忘了嗎,這個世界,可是會更新迭代的。”


    她用銀針挑出其中一個小小個的番薯,然後招唿夏川澤:“過來吃番薯啊。”


    夏川澤迴頭,見她果然已經在剝番薯皮,燙得手裏不停的拋著番薯。


    他“喂”了聲。


    雲崖抬頭看了看他,隻是笑笑:“別擔心,敢不敢打賭,這絕不是鬧鬼。”


    夏川澤就道:“輸了呢?”


    “那就學狗叫。”


    .


    又是這熟悉的一幕。


    夏川澤“嗬”的笑了聲。


    雲崖也微笑起來,眼睛彎彎,看著就很敷衍。


    .


    夏川澤直接搶走了雲崖手裏剝好的番薯。


    雲崖就讓他拿,也不阻止,就當作,他剛剛一直值守不睡的辛苦費。


    她繼續去剝第二個番薯。


    皮已經焦黑,但掰開,番薯裏麵果然香軟。


    真的是外焦裏嫩。


    .


    附近的腳步聲越來越清晰,如果剛剛還覺得那是不真實的聲音,現在,則是讓人身臨其境般的真切了。


    腳步聲清晰之後,說話聲,油炸聲,買賣吆喝聲就漸漸都出現了。


    荒廢的村落轉眼間,似人間那喧囂的熱鬧地。


    唯有院子裏的兩人,沉默的在吃著烤番薯。


    火光的暖意,番薯的香味,柴火裏火星迸開,而安靜,則在兩人之間流轉。


    .


    直到吃完了一個番薯。


    兩人分別拿起各自的第二個番薯,各自剝皮,又添了些新木柴進去維持著火勢。


    然後,雲崖先出聲了,她問:“你說,現在門外,已經變成什麽樣子了。”


    夏川澤一不小心,被番薯燙到了舌頭。


    他捂著嘴,然後,伸出一隻手來,對著雲崖,比了個ok的手勢。


    .


    雲崖:“ok什麽啊,外麵很棒的意思嗎?”


    夏川澤:“ok你個頭,這是數字三!”


    他幾口吃完手中番薯,有些含糊的就說下去了:“三分鍾後,我們出去。”


    “這麽勇?”雲崖笑了笑。


    .


    可能是錯覺。


    院子外,黑暗仿佛在褪去。


    三分鍾。


    夏川澤吃完了,他換了一把大刀,泥爐中火還在燃著。


    他說:“我們翻牆出去吧。”


    雲崖:“......不,我想走大門。”


    結果最後用石頭剪刀布來決定。


    夏川澤贏了,所以雲崖要跟著夏川澤去翻牆。


    翻牆對於雲崖來說,輕而易舉。


    但是她不喜歡翻牆,那讓她有種鬼鬼祟祟偷雞摸狗的既視感。


    “我討厭翻牆!”雲崖站在牆下,抬頭看著不過兩米多高的牆頭,一臉嫌棄。


    “翻牆才是精粹。”夏川澤說完,又道:“算了,你不懂。”


    那邊的雲崖已經踩著牆麵一躍而起伸手抓住了牆頭,隨即胳膊撐在牆頭上,她看見了院子外,日光盛滿,往來熱鬧,簡直和院子裏,完完全全的兩個世界。


    她一時無話。


    旁邊夏川澤也借力蹬了上來順勢掛在牆頭上,然後,他也看見了灑滿一地的陽光,以及那人來人往是街道,雖比不上大城市裏,但這裏反而隨性自在許多,一條街上的小攤都互不衝突,來來往往的人有行色匆匆也有悠然自在。


    與剛剛的荒蕪之地,簡直是兩個世界,不過一牆之隔,天差地別。


    .


    有一個瞬間,雲崖覺得自己還沒醒,她應該還在夢中,這不過是夢裏,不然,她要怎麽理解,這莫名其妙又如此離譜沒有緣由可循的場麵呢。


    .


    “可以給我打一拳嗎。”雲崖問夏川澤。


    “我沒做夢。”夏川澤語氣很堅定:“但我可以打一拳,讓你看看是不是還在夢裏。”


    雲崖直接空出一隻手來,直接抓住了夏川澤的頭發。


    下一秒,夏川澤的哀嚎有了迴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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