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崖晚上迴到城東陸東隅的家,這一次,老者來開門就客氣了許多,他甚至還稱唿雲崖道:“夫人,您迴來了。”


    讓雲崖一下子還不適應。


    她聽多了別人稱唿她做“陸太太”,這一下子,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她進了門,問老者:“東隅呢?”


    “公子在書房,說要等到夫人您迴來。”老者帶路到了湖邊,九曲橋延伸過去的盡頭,用作書房的水榭此刻依舊明亮。


    “謝謝了。”雲崖對老者點了點頭道謝,而後才慢慢走過去水榭。


    .


    等到了水榭,雲崖才發現書房裏,不止是陸東隅一人,還有一個熟人也在。


    “滄海?”雲崖有些驚訝,問陸東隅:“他怎麽還在這?”


    滄海一臉憋屈,但他一聲不吭的,居然正在研墨。


    古人說紅袖添香,是一種享受。


    而現在,滄海陰沉著一張臉,再好看的臉,也架不住他這副表情。


    陸東隅本來在書架邊選著書,他聽到雲崖的聲音時,才迴過頭來,道:“你迴來了。”


    他把書本抽了出來,又問雲崖:“我讓人準備了宵夜給你。”


    陸東隅似乎已經猜到雲崖沒那麽快迴來,這個點,夜色已深,確實是到了準備宵夜的時間了。


    “哦,宵夜是什麽?”雲崖下意識問了句。


    “我讓廚房熬了雞湯,用雞湯煮掛麵。”陸東隅說:“還合胃口嗎?”


    “可以啊......不是,我剛剛想問的不是這個。”雲崖差點被轉移了注意力,她看向滄海,又問了一遍陸東隅:“他這是在幹什麽?”


    “在研墨。”陸東隅道。


    “......我看得出來。”雲崖神色微妙。


    陸東隅就繼續說道:“後院的損失他要負責一部分,但他沒錢,所以隻能賣身抵錢。”


    .


    這話一出,在場除了陸東隅的其餘兩人都變了臉色。


    一個氣憤卻不得不忍耐,咬牙切齒一邊研墨一邊差點把硯台碾碎。


    另一個像見識了新大陸一般,而後又像發現了新人類,神色變換,最後“噗嗤”一聲忍不住笑了出來。


    .


    “好慘喔你。”雲崖笑得囂張:“從今天起你就得喊我‘夫人’了耶,來來來,先叫‘兩聲’聽聽。”


    滄海果斷的比了個中指給她。


    陸東隅一個眼神瞥過去,滄海馬上繃緊了把手藏到身後。


    雲崖挑眉還要說話,陸東隅就對她道:“不用管他,我們先去吃宵夜。”


    .


    宵夜已經煮好,放在房間的桌上。


    老火熬夠時辰的雞湯,濃鬱鮮香,她喝了一大碗,用雞湯做湯底煮的麵,每一口都是暖和。


    隻是麵是小碗,幾口就吃完了,雲崖還想吃,陸東隅便捏了捏她腰間的小肉,說:\"我倒是無所謂,你之前不是要減肥嗎?\"


    “啊,有嗎?”雲崖也捏了捏自己的腰間,剛吃飽,有些漲,她就去捏陸東隅的腰,發現這人腰間真是肌肉緊實半點贅肉都沒有,於是羨慕的又捏了兩把,直到陸東隅握住她的手。


    他說:“再捏的話,我就不保證了。”


    雲崖怔了怔,眨了眨眼,一下子理解了他的意思,收迴了手,她說:“咳,我去洗澡了。”


    後院裏的溫泉已經被破壞了,短時間內是用不了的。


    陸東隅就直接讓人在房間裏架了個屏風,把浴桶熱水搬進來。


    雲崖洗的這個熱水澡,洗盡了一身的勞累和風塵仆仆,她泡在水裏,水麵上還撒了花瓣,她打著哈欠,仰頭看著天花的房梁時,她思緒放空。


    她原本隻打算泡一會,就趕緊擦幹去睡覺。


    沒想到思緒一放空,人就直接睡著了。


    .


    等陸東隅拿著她睡覺的衣服進來時,她已經挨著浴桶,歪著頭睡得沉沉,整個人幾乎要歪到水裏去了,唿吸仍綿長著,一點都不察覺。


    陸東隅似笑了下,有些無奈。


    他先把衣服放一邊,然後把自己外衣脫下,隨手搭在屏風上。


    然後,他才伸手去把雲崖抱起來,濕噠噠的把他的衣服也暈濕了一大片,她其實很輕,抱著她的時候,他總有種錯覺,像在抱一隻小貓咪一樣。


    被抱起來時,雲崖是醒了那麽會的,眼睛睜了睜,朦朧中發現是陸東隅抱起了自己,又放鬆的閉上了眼睛。


    她隻呢喃了聲:“好累......”


    接著抬起手來環住了他的脖子,讓自己的姿勢更舒服一點。


    他輕聲接過話:“頭發還沒幹呢。”


    雲崖就嘀咕:“好困......”


    越發像一隻嬌懶的貓,平時張牙舞爪的,此刻,仿佛貓咪發出了咕嚕聲一般。


    他不由得低頭,輕輕吻了吻她的唇邊。


    “好吧。”他道:“你睡吧,我幫你擦頭發吧。”


    房裏燭火暗暗,暖暖的光映在他的臉上,那是從未見過的溫柔。


    哪怕是雲崖,也從未見過。


    .


    雲崖這一覺,睡的不算安穩。


    可能白天的運動量一下子大了許多,有點肌肉勞累過度的感覺,她整晚都翻來覆去,覺得手腳酸軟麻麻,後半夜的時候,她感覺有人在幫她按摩,這才稍微睡得舒服點。


    醒來的時候,天還沒亮,雲崖精神還算好,就是身體疲憊肌肉酸痛,她賴在床鋪上不想動,轉身看著旁邊陸東隅的睡顏,她看見他眼下黑眼圈似乎又重了些,他明顯睡著了,唿吸輕緩,隻是眉間輕蹙,似乎夢裏也仍在憂煩。


    她便側過身來,靜靜的看著他睡覺的樣子。


    其實在現實裏,她是很少這樣觀察陸東隅睡覺的樣子的。


    夫妻之於二人,隻是一個表麵。


    真正生活在一起,很多時候,不管是雲崖,還是陸東隅,心裏都有著一把尺,這把尺,時刻提醒著兩人,這是一場契約婚姻,沒人踏出這一步,沒人先出口說破,於是關係就一直這般客套又疏離。


    但是,在這裏,不一樣。


    此刻,雲崖仿佛第一次真切的感到,身邊的這個人,是自己的丈夫,是親密無間值得信任的丈夫。


    .


    而陸東隅,此刻,他做了個噩夢。


    他夢到雲崖手裏拿著那把熟悉的殺豬刀,刀上浸染了鮮血,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雲崖似乎發現了他,轉過身來,看著他,許久,她淚落下。


    夢裏,她對他道:“抱歉,我也不想殺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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