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夏豫南結婚六個月第一百零一次說要離婚。


    這是雲崖結婚三年第一次說要離婚。


    .


    夏豫南嚇了一跳:“你認真的嗎?”


    雲崖原本是認真的,但是想到那份協議,她又妥協了。


    “剛剛是認真的。”雲崖說:“但現在又後悔了。”


    夏豫南這才鬆了口氣:“就是嘛,你和你老公吵架了,還是那個婆婆又刁難你了?”


    “沒有刁難我。”雲崖停頓了會,才道:“她給了我零花錢,還給我安排了工作,她隻是…………”


    雲崖說不出口了。


    是趙皓的錯嗎?


    不,是她雲崖,至今仍依附他人而活的後果。


    雲崖道:“我以前從未想過,這樣的生活究竟是好還是不好。”


    夏豫南問:“那現在呢?”


    “現在?”雲崖站起來,轉過身來,看向屋內,四百多的大平層房子,電梯直達,每平方市價已經炒到接近二十萬,落地窗外是一望無際的海景,雲崖確實舍不得這樣的生活,於是,她隻能道:“我不知道。”


    她也不過是個尋常人。


    物欲之下,難以自持。


    .


    雲崖今晚睡得很早。


    她與陸東隅自婚後,一開始是分房睡的,沒想到陸東隅的母親會突擊檢查,那一次兩人差點穿幫,後來,還是陸東隅圓了謊,說他感冒了所以暫時分開睡,那天陸東隅迴家前,特意在辦公室的休息間裏洗了個冰水澡,他是發著燒咳著嗽迴到家的,這樣,趙皓才肯相信。


    後來,便是同房而睡了。


    三年夫妻,雖然沒有感情,但彼此之間,也算熟絡。


    .


    陸東隅當晚沒有迴來。


    .


    淩晨四點。


    雲崖被電話吵醒。


    電話是趙皓打過來的,她告訴雲崖,陸東隅出事了。


    .


    陸東隅是在辦公室出事的。


    他當時在遊戲之中測試劇情,按照常規,他應該在淩晨兩點左右會脫離遊戲。


    然而,直到三點,沒有任何動靜。


    一起加班的同事覺得不對勁,進去查看,發現遊戲之中,陸東隅的角色早已登出,但是現實中的陸東隅,卻怎麽也叫不醒。


    .


    雲崖隻冷水洗了把臉,換了運動衣就出門,樓下風吹刺骨,她頭發鬆鬆挽著,發絲散亂,甚至來不及打量自己的臉色究竟如何,司機很快就到樓下接她了,雲崖一打開後座的門,看見趙皓神色凝重的坐在裏麵。


    “媽。”雲崖一頓,小心坐在趙皓旁邊。


    趙皓看了她一眼,然後對司機道:“開車吧。”


    車內沉靜無聲。


    一路上,沒有人說話。


    雲崖心中難以言喻,她望著車窗外,淩晨的夜色,昏暗得幾近蕭條。


    她深深緩緩的唿吸,不知為何,有一瞬之間,她似眼見荒蕪,眼睛微澀,淚水竟一下子掉了下來。


    .


    淩晨五點。


    雲崖終於在醫院見到了昏迷的陸東隅。


    他就這樣平靜的躺在病床上,醫生在和趙皓溝通,雲崖隻依稀的聽到話題裏,是各種各樣的檢查。


    她走在他邊上,伸手碰了碰他的臉,溫度依舊。


    “陸東隅?”她輕輕的喊了他一聲。


    但是沒有任何反應,陸東隅安的唿吸輕而淺。


    .


    這大約是個噩夢。


    真實又可怕的噩夢。


    .


    雲崖趴在陸東隅的病床邊,她閉眼,做了個夢,夢裏夢見了陸東隅的唿吸停止,心跳不再,溫度漸降,醫生過來,親自在他腳脖子處,掛上了寫著死亡時間的標牌,一切忽而之間便塵埃落定。


    .


    雲崖驚醒了過來,天邊開始泛起了青色,她心跳很快,開始恐慌,仿佛夢境成了現實一般。


    她下意識的拿手去試探陸東隅的唿吸,發現他的唿吸依然,這才恍惚迴過神來,而後鬆了口氣,慢慢的放下心來。


    “你可嚇死我了。”雲崖道,忍不住抬手彈了一下他的額頭,隨即心情又漸漸沉重下來。


    .


    陸東隅昏迷了整整三天。


    三天,醫院查不出任何的結果。


    說他一切正常。


    一切正常,唯獨不醒。


    趙皓甚至發了脾氣,她是那麽注重自己形象的一個人,醫院的走廊上,她質問醫生之時,再沒了那副光鮮亮麗的樣子,如同一個平常母親,憔悴又焦慮,無能為力又擔憂至極。


    而雲崖已經守在他床邊三天了,三天,她幾乎未曾睡過。


    .


    第四天。


    公司的同事帶來了一個消息。


    他們說,在遊戲之中,發現陸東隅的遊戲角色突然登陸上線。


    那一霎,仿佛就成了恐怖故事。


    陸東隅人仍然在這裏,他的遊戲角色,卻悄然上線。


    .


    “是有人盜號嗎?”雲崖問。


    “查過了,沒有ip地址。”


    “沒有ip地址?”雲崖難以理解。


    “就是幽靈角色。”同事告訴雲崖:“最近,其實出現了很多這種情況。”


    .


    幽靈角色。


    那些查不到ip地址,沒有登陸記錄的角色,他們都統統稱之為“幽靈”。


    .


    同事還告訴雲崖。


    陸東隅最近常常加班到半夜,其實並非測試劇情,而是去接觸調查這些幽靈角色的存在。


    “不是簡單的bug。”同事道:“那些幽靈角色,簡直就是活人一樣。”


    “那......”雲崖問:“媽知道嗎?”


    “趙董事長?”同事這迴猶豫了下,才悄聲對雲崖道:“別說是我說的......她知道,她全都知道。”


    .


    同事走後。


    雲崖替陸東隅掖了掖被角,她沉默了許久,窗開著,卻吹不散病房中的消毒水味。


    “她知道?”雲崖呢喃聲似輕笑:“她居然都知道?”


    自然是沒人迴答她的。


    於是,她便自嘲般笑笑:“怎麽那麽巧了,剛說想和你離婚。”


    病房中依舊寂靜。


    .


    當天下午,雲崖離開了醫院。


    她迴家仔細的洗漱過後,收拾了些生活用品,就直接開車去到公司。


    這一次,雲崖直接上了第二十層,那是屬於管理層的樓層,電梯門開,前台問她有無預約,她把陸東隅的工作證給前台過了目,然後順利進入了陸東隅的辦公室。


    陸東隅的辦公室裏,趙皓和幾個人在裏麵開會,其中便是那個去過醫院的同事薑晚。


    從雲崖進房間,辦公室中所有人便停了說話抬頭看向她。


    雲崖直直看向趙皓,她對趙皓道:“讓我試試吧。”


    “什麽?”趙皓皺起眉來。


    “我說,讓我進去遊戲吧。”雲崖道:“他在裏麵,是吧。”


    趙皓臉色一下蒼白,隨即就冷了語氣:“你現在應該在東隅身邊照顧他,其他事,不關你事。”


    其餘幾人看場麵開始僵持,他們有意退出辦公室,但門口被雲崖一人堵著。


    雲崖笑趙皓:“你知道嗎,在遊戲的第一天,有人向我求救。”


    “他說。”她說:“放我出去!”


    .


    玩家們都以為,這不過是個遊戲。


    從來沒有人想到過,那方世界,竟然會把人的靈魂鎖在遊戲之中,無法登出無法向他人訴諸於口,於是,便從真人變成一個單薄的遊戲角色,從活生生的人,變成了世人眼中的“幽靈角色“。


    陸東隅不是唯一的一個,不是最初的一個,甚至也不會是最後的一個。


    .


    雲崖哐了一聲關上了辦公室的門。


    一聲震響,室外的人都看向了這邊。


    “我不管你想做什麽。”雲崖道:“我隻想進去,找到他。”


    趙皓終於忍不住放下了手中文件,她定定的看住雲崖,那是一種陌生的眼神,一種她從未看過雲崖的眼神。


    “隻是為了找到東隅?”趙皓一字一頓。


    “隻是為了找到他。”


    “然後呢?”


    雲崖笑了:“這就與你無關了。”


    .


    一個小時後。


    雲崖戴上了陸東隅的遊戲設備,新創建了一個賬號,登陸進入了遊戲。


    .


    一秒之後。


    她睜開眼來。


    眼前,風清月朗,茶爐中火炭劈啪作響,烤紅薯的香味四溢,小小庭院之中,一白衣男子,正愕然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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