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王岩!王岩來了!


    崇禎頓時明白發生了什麽,他二話不說上前拿起那巴掌大的小琉璃瓶,拔開塞子就往坤興嘴裏灌。


    本能的,坤興的身子抽了一下。


    有效!


    那小瓶裏的液體也不知什麽做的,坤興隻喝了一口,瓶中紅藍交替的液體便突的消失不見,剩下的液體也便如蒸發一般點滴不剩。


    “禦醫,快來看,快給坤興看看!”崇禎大喊一聲。


    禦醫連忙上前給坤興把脈,但過了許久後微微搖頭,公主依然沒有任何脈搏,身體也冰涼一片,顯然已經……


    突的,坤興公主上空又出現一個裝有液體的小琉璃瓶,這次是藍瓶裏裝著白色液體。


    崇禎知道這是王岩在傳送能救坤興命的東西,連忙把禦醫推到一邊,拿起瓶子就往坤興嘴裏灌。


    那白色液體依然是一碰到坤興嘴巴就立即蒸發掉了,一滴不剩。


    “再看,再看!”崇禎趕忙將禦醫又拽過來,禦醫不顧被皇上摜到地上的身體疼痛,連忙爬起來再次摸脈,許久後他搖搖頭。


    公主身子完全冰涼,已經沒有任何生命特征,那憑空出現的液體,終究沒有效果。


    “皇、皇上,節哀吧……”


    崇禎仿佛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氣,旁邊的周皇後兩眼一翻,再次暈了過去。


    崇禎就靠坐在坤興的床邊,一點不顧皇家威儀了,眼淚從他臉上劃過,他呢喃道:“王岩,王岩”


    “救救坤興,救救她……”


    然而過了許久,王岩再也沒有傳送任何東西過來。


    崇禎心裏有個可怕的念頭不斷浮現,坤興死了,王岩與大明朝的聯係斷了。


    他再也無法傳送物品過來了。


    我的孩兒……終究沒能救過來。


    “所有人……”他嘴唇發抖:“全都滾出去”


    “朕、朕要陪陪我的孩兒,陪陪我的孩兒”


    等所有人退去,殿門關上,便從裏邊傳來崇禎控製不住的哭嚎聲。


    ...


    身上好疼,好疼啊。


    朱媺娖隻覺身體無處不疼,又疼的全身無力,腦袋也無比暈眩隻想嘔吐。


    這輩子就沒有這麽難受過。


    我這是怎麽了?


    仿佛鬼壓床一般,她思維明明還清醒,卻一點都無法動彈。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瞬間,也許是一輩子。


    她覺得身上沒那麽痛了,隻是飄飄然覺得越來越輕,仿佛靈魂離開了身體一般。


    她突然有種明悟,我這是要死了。


    我要死了麽?她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靈魂卻仿佛直白的了解到,她真的要死了。


    她眼前走馬觀花一般浮現自己的過往,小時候母後陪她在花園裏遊玩。


    父皇把她抱起來在湖邊賞魚,兄長半夜起來為她捉蛐蛐。


    原來,那麽久遠的記憶我都還記著啊。


    那記憶襲來,仿佛在幾秒鍾內就要過完她的一生,一個個往日裏不曾注意過的記憶片段不斷閃現。


    母後說,大明國事不平,你呀,來跟母後學學這針線活,以後衣服破了,能自己做個補丁,就能為大明省下銀子,讓百姓多吃口飽飯。


    父皇說,坤興啊,父皇終究是負了你的,你若沒有生在帝王家,該有多好。


    兄長說,坤興,看兄長給你拿來什麽?你快吃,莫讓父皇看見了,又該打手心了。你莫怕,我以後定繼承皇位,做一個勤政愛民的好皇帝。


    一樁樁一件件,朱媺娖看著自己的記憶,不知不覺就流下了眼淚。


    母後說,坤興啊,你也不小了,母後想著,給你在外邊找個夫家,你趕緊出閨,這天下不平,早日離了這旋渦,興許還能好好活下去。


    母後當時是如此說的麽?自己記不清了。


    隻是,母後啊,你不是已經將孩兒許出去了嗎?王岩對孩兒極好,他會照顧孩兒的。


    他會的……如果孩兒沒死的話……


    想著王岩,她覺得身子突然沉了一下,正飄飄然上升的靈魂仿佛也下墜了一點。


    王岩啊,我要死了……真的要死了。


    你當真有如此大法力,連死人都能拽迴來嗎?


    你……當真如此看重我,都不肯讓我死麽?


    隻是身子就沉了那麽一下,她又覺得靈魂繼續在飄飛,不但飄飛,甚至感覺靈魂在漸漸散開。


    她雖沒經曆過,但心裏就是明白,等靈魂散開了,她也就徹底消散在這天地間了。


    原來,死是這樣的感覺?


    飄飄然,什麽也不去想,什麽也想不到,這樣……也挺好的。


    朱媺娖隻覺自己已經到了極限,馬上就要從這天地間抹殺了。


    在生命的最後時刻,王岩依然沒有放棄自己,他還在拚命的想把自己拽迴那個世界。


    他真的……是寵自己的……


    朱媺娖閉上雙眼,眼中便有淚流了下來,她已經停止思考,迎接自己的命運。


    我終究……沒能拯救大明。


    她的思緒越來越慢,直到一切變得漆黑。


    朱媺娖,死了。


    ...


    半夢半醒之間,朱媺娖睜開‘眼睛’,她眼前仿佛出現一麵鏡子,一個和她長得極為相似的人出現在了麵前。


    不,還是不一樣的,對麵那人雖說與自己長得近乎一模一樣,但臉色淡然,心事重重。


    “你……是誰?”


    那女子也抬頭看向她,半晌後道:“你又是誰?我在做夢麽?”


    朱媺娖隻覺頭腦昏昏沉沉,思緒總是不夠清醒,她皺眉道:“我是大明崇禎朝坤興公主朱媺娖,你呢?”


    那女子摸摸臉頰,冷然道:“我便是朱媺娖,你是何人?”


    朱媺娖隻覺渾身輕飄飄的提不起氣來,她努力想了想,道:“你便是我嗎?”


    那女子點點頭又搖搖頭:“你年紀比我小,仿若我年輕時無憂模樣,你是我夢中的幼年嗎?”


    朱媺娖聽不懂:“你為何看起來如此憂鬱?”


    “天下不寧國事難安,百姓餓殍滿地,建虜扣關搶掠,流賊攻城破寨,朝臣貪汙枉法,父皇日日憂心,母後輾轉難眠,你說,我為何憂鬱呢?”


    朱媺娖覺得思緒漸漸可以收攏一些了:“可我已經建立廠區,為天下黎民提供吃穿,流賊不日將降,為何還會憂心?”


    那女子閉上眼睛,片刻後睜眼:“你多大了?”


    朱媺娖道:“再有幾個月,我就十四了”


    那女子勉強一笑:“是嗎?我十五歲了,父皇將我許給了都尉周世顯,母後讓我早日離了這旋渦,興許還能活下去。你……再過一年也該出閨了。真好啊,原來我那時候,還不曾如現在這般憂鬱”


    朱媺娖連忙搖搖頭:“周世顯是誰?我不認識,父皇已將我許配給王岩,乃是天神一般的人物,那都尉又是何人,他……他能豈配得上我”


    女子蹙眉道:“你……你不是我?你是誰?”


    朱媺娖:“我是大明王朝的坤興公主,神女朱媺娖,你是誰?”


    “我是……落魄人間命不由己的苦命人……朱媺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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