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很涼,隨著顧生與應觀陳二人越走越遠,水位也緩緩升高,很快便沒到了腰部…


    奇怪的是,身後那窮追不舍的聲音卻越來越微弱,消失不見了…


    “ 看吧,我就說下水是對的。” 應觀陳沾沾自喜起來。


    “你有沒有想過,是那些東西也下了水,所以才聽不到那密密麻麻陸地上爬行的聲音。”


    應觀陳臉上的笑意戛然而止,猛的一怔 ,瞬間覆上一層死灰。


    顧生看到他的表情,滿意地笑了說道:“ 我嚇唬你的,那麽龐大的數量就算在水裏也肯定會引起聲響的。”


    顧生解釋完,發現應觀陳的臉色也沒有好看一點,瞬間他覺得不對勁,想來應觀陳也不會被他這麽簡單唬住。


    “ 你…怎麽了?” 顧生也感覺到不安,小心詢問著。


    應觀陳的喉嚨動了動,咽了咽口水,才說道:“ 顧生,你做好心理準備。”


    “ 嗯?” 顧生聽出應觀陳的聲音都變得僵硬了,問道:“ 到底怎麽了?”


    應觀陳高高舉起火把,用眼神示意顧生往上看……


    顧生僵硬地轉動脖子,略微仰頭看去,這一看隻覺得頭皮炸開一般,大腦內一片轟鳴。


    “ 我的天老爺啊。” 顧生收迴目光,看向應觀陳道:“ 沒準兒咱倆都得死在這兒了。”


    “ 呸呸呸呸!” 應觀陳啐了幾口接著說道:“ 我們接著向前走,你跟我說點什麽轉移注意力。”


    顧生淌著水,緩慢移動著,水已經到了他的胸膛,浸泡得久了,徹骨的寒冷從腳底攀升,他隻覺得自己的腳和腿已經近乎沒有知覺了。他沒有說話,他覺得說什麽都沒辦法轉移注意力。他看到距離他頭上方不到一米處懸掛著一具具幹屍,一個挨著一個,密密麻麻,成千上萬。說是幹屍並不準確,倒像是沒有骨骼支撐的人皮一樣,但五官卻格外清楚,像是用畫筆畫上去的一般突兀,黑眼紅嘴比紙紮人還要詭異。


    “ 見到空青,你最想要跟他說些什麽?” 應觀陳先挑起話題。


    “ 我覺得我再也見不到他了。我又一次被你騙了。”


    顧生突然覺得腳下一空,然後整個人便沒入水中,水底像是一個大裂穀一般,是黑洞洞的一片。


    顧生下墜著,整個人浸泡在深水中,奇怪的是,此刻他並未感到恐懼,而是隻有平靜…


    他看到一個持刀的少年 ,手握利刃,身著銅星鎧甲,活活在一支軍隊中殺出一條血路,單槍匹馬闖入到宮殿的台階下。


    少年滿身血汙,連眸子都變成了血腥的顏色,他拄著劍,單膝跪在地上,勉強支撐著身體。


    宮殿裏走出的男子豐神俊朗,穿著肅穆端莊的長袍,黑金色的束腰綴著珍稀的珠寶,他走到少年麵前緩緩蹲下身體,平視著他。


    男子的臉龐幹淨神情清冷,少年滿麵血汙帶著一身戾氣。


    “ 我做到了。” 少年開口,鮮血從唇角溢出,神色間絲毫沒有生命即將走到盡頭的惋惜與恐懼,眉宇間盡是傲慢與張狂。


    “ 可你快死了。” 男子說道。


    “ 君子承一諾,萬死而不惜。” 少年直視著男子的眼睛,那裏有攝人心魄的魅力,他舍不得移開目光,隻說道:“ 從今以後,你自由了。”


    “ 那我如今也許你一個承諾,你會迴來的,我們一定會再見麵的,一定。” 男子沒有過多的表情,隻有神色間的篤定。


    少年露出笑容,鮮血也隨之從口中噴湧而出,他就那樣跪在男子麵前,看著他,永遠停止了唿吸。


    “ 空青…” 顧生看到那男子長著和空青一樣的麵容,空青似乎也朝著他的角度與方向望過來,唇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顧生以為空青看到了自己,更想大聲唿喊,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 顧生!顧生!”


    顧生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意識與知覺漸漸迴歸到身體上,他動了動手指,慢慢睜開眼睛,看到了一臉緊張焦急的應觀陳,應觀陳渾身已經濕透了,頭發也一直在滴水。


    看到顧生醒來,應觀陳鬆了口氣一屁股坐在地上道:“你總算醒了,嚇死我了。”


    顧生坐起來,看到自己身處的境地,不禁感歎了一句:“ 還不如死了呢。這是哪啊?停屍房麽?”


    雙目所及盡是棺材,各種材質,新舊不一,曠闊的山體之下,一具具貼著符紙的棺材並排放著,牆壁上燃著火把,昏暗的光線更顯得陰森,這些棺材的盡頭是一片更加廣闊的空地,空地中央立著一尊巨大無比的石佛,佛像前的長爐還插著幾根香,周圍一圈都是火把,那些棺材看起來更像是來朝拜的信徒了。一時之間倒不知是它們供養著他,還是他壓製著它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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