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要見的人還沒見到,要辦的事還沒辦成,我二人不會迴去的。” 應觀陳語氣堅定。


    那女子頓了一下說道:“ 你旁邊這個後生來此處倒情有可原,他陽壽不多,氣運衰竭,命裏早夭,命途多舛。可你不同,你是人間王侯命,帶著貴氣,極富貴的命相,又可壽終正寢,旁人幾世都積攢不到的福氣,何必來此地找不痛快!這樣珍貴的命閻王都不舍得收,今日本主心情尚可,願意放你迴去。”


    顧生聽了這話,咬緊後槽牙,果然什麽眾生平等都是騙人的空話。憑什麽他應觀陳出生就帶著潑天的富貴,自己就背著殘破不堪的命運。


    “ 我不會迴去的。還請您指條明路,我們如何走才能到滿度神府?”


    “ 良言難勸該死鬼,慈悲不度自絕人。也罷,既然你自尋死路,我也不必多言。” 女子語氣帶著不屑說道:“ 縱是你命相再好,進了白門也與枯骨無異,滿度神府?憑你二人的本事根本走不過去。”


    “ 我們自然有我們的命運,還請您高抬貴手放我們走。” 應觀陳堅定


    女子笑出了聲道:“ 我何曾關著你們了?我是好意要救你們的命。白門廣闊,數站一界。我這長生殿是最後一道善關,出了這裏再向前走,便是無生之地。”


    “ 好意心領了。” 顧生說道:“ 我進來是為了找人的,沒見到他我是不會迴去的。”


    “ 求長生富貴,求姻緣運氣,求子孫福報的我見多了,隻為了找人便這樣孤注一擲的倒是少見,你說與我聽聽,你要找的是何人?”


    “ 你知道他在哪?” 顧生的眼睛裏泛了光彩,原來應觀陳沒有騙他,真的可以在這裏找到空青。


    “ 隻要進了白門,我就可以查到此人世間種種,隻要他在這裏,我便知道他在何處。”


    “ 空青。他叫空青!”


    “ 空青?” 女子重複了一遍問道:“ 你找他?”


    “ 他在這裏嗎?” 顧生近乎是急切的。


    女子從數米高的坐塌上飛降下來,纖細白皙的手拂開帷帳,她走到顧生二人跟前,仔仔細細看了顧生一番。


    顧生和應觀陳也仔仔細細地看了那個女子。


    女子身著朱紅印花唐風對襟大袖衫,金線繡著各種花朵紋樣,而襦裙則采用了極深的墨綠與玄色的漸變配色,熱烈莊重且典雅。女子的相貌並非驚豔,卻端正威嚴。


    女子伸手握住顧生的手腕,在紫色水晶的手串上摩挲一番,然後說道:“ 你跟他一點也不像。”


    “ 跟誰?” 顧生追問道。


    女子沒有迴答,而是說道:“ 空青在這裏,他的魂魄已經抵達了滿度神府,你們去吧。但若是半途中喪了命,可與我無關。”


    “那是自然。”


    女子說道:“ 經過長生殿的長廊,走出長生殿的後門不論有什麽聲音都不要迴頭,也不要停留,不然你們的魂魄會被永遠拘在這裏。出去不遠處,就到了長生村,你二人可以在此處用膳歇腳,但切記不要留宿過夜。長生村的村民一定會邀請你們去長生廟祭拜,一定要去但不要上香。門上貼著白色對聯的人家可以進去歇腳,其他人家不要去,更不要胡亂敲門。長生廟門前的井水可以喝,但隻能在原處喝。方可平安通過。我能幫你們的也隻有這些了。”


    顧生得知空青果然在此地的消息後已經迫不及待要啟程了,匆忙道謝過後拉著應觀陳向大殿長廊走去。


    大殿的長廊明亮,兩側的浮雕栩栩如生,有嚴肅的朝堂,有吵鬧的街市,有繁華的夜景,有廝殺慘烈的戰場,令人看得眼花繚亂,身處其境,甚至沉浸其中還能聽到小商販的三兩聲吆喝,聽到絲竹管樂之聲,聽到戰鼓擂擂,看到一片大好河山與天家威望。


    顧生與應觀陳二人走過這條長廊,用了很久的時間,終於走到了盡頭。


    顧生留意到在長廊的盡頭處,牆壁上刻著一闕詞: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迴首月明中。


    雕欄玉砌應猶在,隻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來不及細看便被應觀陳拉走了。從長生殿的後門走出,二人未敢停留,也未敢迴頭,匆匆向前走去,隻聽到身後的大殿內傳來歌舞升平,觥籌交錯之聲…隨即又是無盡思鄉之曲,既熱鬧又落寞…


    走出很遠後,顧生才說道:“ 你看到那些壁畫浮雕了麽?有幾個我看出來了,畫的應該是玄武門之變的場景,後麵還有安史之亂,中間的那些眼花繚亂沒能細看。”


    “ 細看做什麽?這些東西看得太仔細便會中了幻術,永遠都出不來了。”


    “ 所以你才拉著我走那麽快?”


    “ 嗯,你沒發現我們就算加快步伐,也走了很久嘛,好在那個女子沒有要傷害我們的意思。”


    “ 看她的穿著打扮好像是唐朝人。”


    “ 那宮殿的設計也是唐朝建築的風格,氣魄宏偉,嚴整開朗,規模宏大。”


    “ 她是唐朝的誰呢?你說我們曆史課有沒有學過?這白門之內虛虛實實,如夢似幻的,讓我覺得像另一個世界。”


    “ 管她是誰呢,在這裏的一律按妖怪算!” 應觀陳接著說道:“ 不過聽她說完,我怎麽覺得那個長生村那麽詭異。”


    二人走了不久,天色變亮,一塊石碑立在眼前,那上麵刻著三個字“長生村”。


    進入長生村,顧生和應觀陳都有些驚訝,這裏和他們想象的並不一樣,並非破破爛爛的小山村,而是有些繁華的古樸小鎮的感覺。街上雖是平房居多,但都整齊明亮,商鋪都是二層小樓,跑堂小哥熱情地招待著來往的顧客,若說奇怪之處就是這裏的人穿衣風格古怪,各式各樣,有的極其鮮亮,有的極其樸素,有古裝,還有七八十年代裝扮的,像是電影片場似的。這裏的人臉上都洋溢著熱情的笑容,見誰都是笑著的。


    “ 這裏的人笑得我發毛。” 顧生一邊尷尬的迴笑,一邊說道。


    應觀陳則是冷臉麵對著路人投來的友好微笑,一點不怕自己顯得格格不入,他小聲對顧生說道:“ 你有沒有發現我們走這一段路發現了好幾家紙紮鋪子壽材店?”


    “ 發現了。白門之內不是永恆之地麽?無生無死的壽材店哪有生意做呢?” 顧生打了寒戰說道:“ 我有一種極其不舒服的預感,我每次的這種感覺都很準。我們還是吃點東西就趕緊離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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