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麽時候騙過你?”下意識說出這句反問後,透茗立刻想明白宿儺說的是什麽,她解釋道:“等這邊的事情處理好我就會去找你履約的。”


    “嗤”宿儺不爽的嗤笑一聲,絲毫不在意她的解釋,雙拳一捏就要砸向眼前的少女,同時揮手砍出幾道斬擊封鎖退路。


    透茗躲過幾道斬擊,日輪刀橫在身前擋住他充滿力量的一拳。


    拳頭與劍鞘碰撞在一起,砸出凜冽的勁風,透茗似乎聽見手中日輪刀劍鞘發出的哀鳴。


    不好,持刀的右手猛地向右發力想要卸掉這股力量,左邊卻又襲來另一隻拳頭的攻擊。


    下意識的,透茗伸出左手要去擋,卻忘記了自己左手正抓著那隻能力特殊的咒靈。


    宿儺的一拳正正好好砸在那隻幹癟嬰兒屍體模樣的咒靈身上。


    下一刻,咒靈張開黑洞洞的嘴,發出了尖厲的哭嘯,一股詭異濃厚的黑霧從它的四肢百骸迸發出來,瞬間籠罩了了一人一精靈。


    透茗睜大眼,翠色瞳中倒映出麵前的宿儺同樣驚訝的神色。


    透茗第一時間用魔力覆蓋住自己,可是居然未起作用,接著一陣就是一股熟悉的但是更加嚴重的扭曲眩暈感襲來,她被迫失去了意識。


    ——


    ————


    物部家族,咒術界中層一個不太入流也沒什麽名氣的小家族。


    雖然實力不濟,但自稱是某個曾經輝煌過的家族……的分支,有著十分嚴苛的封建嫡庶製度,咒力至上,就像禪院家,甚至於更甚。


    沒有強大的術式傳承,沒有什麽有天賦的後代,也隻能接點難度不大的任務維生罷了,卻偏要“自持身份”的維持著所謂過去的榮耀。


    就是這樣一個扭曲的家族中,誕生出了一個“扭曲的怪物”。


    一個天生四隻手,兩個腦袋的怪物,被冠以“宿儺”的稱號。


    沒有姓氏,一個生來畸形的怪物,怎配冠以物部的姓氏呢?


    原本是想要殺死的,但那怪物的生命力實在頑強,而且天生有著強大的咒力,於是物部家的人就這麽又是嫌惡,又是忌憚的將他丟到了府邸最角落一個破屋裏。


    破屋裏住著一個瘋婆子,她曾是物部家的女人,因為生出的孩子全都是無咒力的“下等人”而被剝除了姓氏。


    而那些孩子也被丟掉,夭折在夜晚的寒風中,於是女人就這麽瘋了。


    同樣被丟出去一天一夜的宿儺沒有死,於是被瘋婆子認作了自己的孩子,一口食物一口泥沙的拉扯到了七歲。


    然後,瘋婆子死了,在一個平凡的夜晚,在一個冷的就像她的孩子們死去的那幾個夜晚,一點點失去了溫度。


    ‘她死了’宿儺像一隻野獸般撕扯啃咬著一隻血肉模糊看不清樣子的動物屍體,冷冷的想:‘像被他殺掉的那些畜生一樣死掉了。’


    瘋婆子的屍首就這麽被丟在無人問津的角落,直到腐爛發臭,引來令人厭煩的蛆蟲蠅蟻,宿儺才動手挖了個坑把她埋了下去。


    ‘真沒用’宿儺厭煩的想:‘又弱,又不能吃,還會發臭惹來一群討厭的蟲子。’


    但他到底隻有七歲,並且從來沒有吃飽過,餓的骨瘦嶙峋,四隻手軟趴趴的掛在身上隻剩了皮包骨頭。


    於是那個洞挖的不深,屍體在第二天直接被一場不合時宜的雨衝了出來。


    他煩躁的躲在漏雨的屋子裏,眼睛直勾勾地望著那隻露出泥土一般的腐爛蒼白的手。


    雨天很討厭,很冷,而且不能出去找食物,所以還會餓肚子,現在還要加一條,會把他挖的洞衝開,臭死了。


    好煩


    好煩


    好煩好煩好煩好煩好煩好煩好煩好煩好煩好煩好煩好煩好煩好煩


    他就像一隻暴怒的小獸,蜷在角落,咯咯咯的磨著獠牙。


    忽然,雨中出現了什麽東西。


    他睜大眼睛,看到一片葉子,一片漂浮的葉子,成人巴掌大,就這麽飄在屍體那隻手的上方。


    接著濕潤的泥土開始翻動起來,輕微的,窸窸窣窣的動靜,沒有人挖,是自己在動的。


    泥土一點點的翻動著,好一會兒的時間才艱難的掩埋好那隻被衝出的手。


    做完這一切後,那片漂浮的葉子便慢慢飄走了。


    ‘那是什麽?’宿儺安靜的看完了全程,腦海中縈繞著兩個想法:‘那是什麽和好餓。’


    雨一直下,最終饑餓的念頭戰勝了好奇心,宿儺的腦海中完全隻剩下了好餓好餓的想法。


    日落西山,夕陽西下,一切都變換都在雨幕中顯得朦朧,但這一切都與蜷在破屋中伴隨著饑餓與寒冷昏睡過去的男孩無關。


    深夜,一陣隱隱約約的食物香氣喚醒了宿儺,他猛的睜開眼,漆黑的瞳孔中黑夜中隱隱泛著幽光,於是他看見了放在身邊的一碟粗麵餅和幾個野果。


    第一時間,他迅速伸出四隻手抓住食物狼吞虎咽的往嘴裏塞去,無論這是誰放在這裏的,有沒有問題他都不關心,饑餓的感覺實在是太難受了。


    等吞下兩張餅,用四隻手把食物全都攥在手中,他才有時間抬頭警惕的環顧四周,什麽也沒有。


    外麵的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下了,但烏雲還未散去,月光被遮住,在黑夜中透不出絲毫光亮。


    視線往手中剩下的一張餅看去,還帶著些許熱氣,宿儺舔了舔唇,卻沒有吃,他吞下一個果子緩解喉間的幹澀,將其餘的食物塞進身下的草席,接著躺了迴去。


    看到那個瘦的嚇人的幼崽又重新躺下睡著了,這一次他沒有再痛苦的蜷縮身子捂住空蕩蕩的胃部,躲在房頂上的小花精靈鬆了口氣。


    “唿,唿”透茗輕輕往手上吹著氣,剛剛找到那一碟麵餅的時候,餅已經凍硬的像塊石頭一樣了,於是她隻好生一團火加熱,卻不小心燙到了自己。


    憋了憋嘴,她的魔力太低微了,在幫忙用土魔法埋好不幸被雨水衝出的無名屍體,以及用火魔法點火以後,就隻剩下一點點足以把食物運來的魔力,連給自己放一個最擅長的治愈術都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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