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暮拉住了我,很有些不忍似的,“凰冉,你慢點,我陪你一起去。”


    我隻是憑著本能朝外跑去,到了弱水河畔,便見到沉羽的小舟前,排著長長的隊伍,等待渡江出去。


    可我唿嘯而過的風聲太大,排隊的眾仙都看到了我,默默無言的,為我讓出了道路。我跑到最前麵,足尖一點,踏上了沉羽的小舟。


    出昆侖墟的路上,沉羽和奈暮一路無言,沉羽隻低著聲音,說了一句:


    “補天成功,出了昆侖墟,外麵便是修補縫隙後的天界,隻是各家方位都變了。不過南海還在南,北海也還在北…”


    說到最後,奈暮瞪了他一眼,沉羽應聲閉嘴,不敢再言。


    昆侖墟外,天界果真恢複了平靜。各家的上仙領著族人,東奔西走地尋找補天之後自家的府邸究竟被移到了何處。


    奈暮拉著我,直接禦風朝著東邊飛去,原來是歸墟。


    歸墟的旁邊,靜靜坐著一具枯骨,那枯骨已經黑如火炭,仿佛碰一下便會碎掉。枯骨的旁邊,是熟悉的寒光劍,寒光劍下,壓著一張畫像。


    是那張在畫堂宮,他為我畫下的畫像,天君本說要記錄在冊,清點九天神官數目。原來這幅畫他一直留在身上,並未交給天君。


    奈暮囁嚅著開口,“補天之時,突然天界再次崩塌,意玄上神為救其他上神性命,以青藍二氣強行將天界縫隙黏合。救迴了他們的命,可他自己…”


    我跪在意玄的枯骨旁邊,淚如雨下。


    自從鳳啟出事後,我再未哭過,我對自己說從此不要再哭,可我從未想過,威名赫赫的殺神意玄竟然也有歸西的一天嗎?


    他答應過我的,他明明答應過我…


    我輕輕碰了碰意玄的枯骨,那骨架竟然隨著指尖這一輕點,便化為了黑色的灰燼,隨風而去。任是我全力去追,也未曾追迴半點。


    我哭得更加厲害,想撿起那張我的畫像。那畫像竟然像是知道主人已去,也慢慢淡了顏色,最後消失不見。


    我將寒光劍緊緊地抱在懷裏,哭得幾乎斷了氣。


    奈暮沉重地按著我的肩膀,歎息著說道:“凰冉,節哀。”


    天地間再無青藍二氣的蹤跡,也感受不到絲毫意玄的氣息。


    他是真的去了,隻給我留下了寒光劍。


    我在歸墟水邊守了整整一個月,期間很多人來勸過我,可我始終覺得,意玄那樣的本領,沒道理就這樣歸了西。


    我睡不著,可卻也像是每天都處在呆愣之中,眼前總是晃著一雙眸子,一雙在北海皎皎明月下,映著星光的眸子。


    婆娑花像是又開在我的四周,我總像是能聽到他喊我:“阿冉…”


    腦海裏一遍遍迴放分別前的最後一幕,他暗沉著眸子,低聲勸我放心。誰曾想,那竟然就是最後一麵了…


    眾神補天,我被錯亂的時空送迴到了我和他的起點,可是起點之後,竟是終結。


    本四處雲遊不理世事的大哥鳳啟來見過我,歎息著勸我兩句,又無奈地走了。阿爹阿娘終於出了關,也許沒有出關,也許是五方塌陷便自動醒來的,我不甚曉得。


    他們陪我枯坐了幾日,見無人能勸服我,便也離去了。


    二哥鳳裏澈、三姐凰泠和長琴替我下了趟歸墟,又一無所獲地上來。


    錦蒔、奈暮、沉羽、若檸、塗山鏡、塗山言…


    所有同我有交情的神仙都來勸我,可我隻是枯坐著發呆,誰也不理。


    雲珠也從那穩妥的九重天下來了,邊用力拍著我的頭,邊哭喊著罵道:“是你害死了他,是你害死了他…”


    在我枯坐的一月中,近來天界發生的事情我也知曉了個七七八八。自補天後,天界群仙對九重天的恨意與日俱增,龍族經不住這樣的怒火,全數躲去了九重天。


    而在五方塌陷這場浩劫中,在天界的神仙多有悲憤,聽聞天君等高居九天,毫發未傷,群情激奮,一舉攻上了九重天。


    九重天上的龍族餘黨負隅抵抗,攻上九天的諸仙卻在錦蒔的帶領下,拿著我畫的布局圖,按圖索驥,幾乎將龍族滅了個七七八八。


    雖然我不記得我何時將那圖冊給了錦蒔,可她前幾日還是滿麵春風地同我報喜:“天君和扶鬱他們都躲在了彌羅宮中的大羅金殿,我想不日便會投降了。”


    我沒理她,隻是抱著寒光劍。


    不知雲珠是如何逃出來的,可她畢竟是天君最寵愛的小女兒。她的拳頭似雨點般砸了下來,有些疼,我卻沒有躲。


    我抬頭看著她,拔出了寒光劍,語氣平靜:“你若是想死,我成全你。”


    雲珠麵色一凜,隻是紅著眼睛瞪著我,最後一跺腳,又逃向了不知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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