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笑逐顏開地欣賞雲珠遠去的背影,突然聽到一聲悶笑,從腳邊傳來。


    我的臉色也跟著一變,趁著意玄在偷笑,猛地甩開了被他握住的左手,端著藥碗,就要飛出門外。


    可意玄的動作也是很快,雖然還在病榻之上,卻出手如電地拽住了我剛飄出去的腳腕,將我拉了迴去。


    而在我跌落他懷中的危險時刻,我居然還高高地舉著右手,護住了手裏的藥碗。


    半滴藥都沒灑出來。


    我很滑稽地趴在他的胸口處,右手舉著一碗漆黑的藥汁,看著他晶亮的眸子,不敢動作。


    突然想起了藥君的話,我的臉又是一紅,忙爬了起來,坐在了床邊的矮凳上。右手的藥碗放在了膝上,左手拿過小幾上的湯匙,舀了一勺,遞給了他。


    他坐了起來,默不作聲地喝著藥,隻是眼裏仍帶著笑,待到一碗藥都喝完了,他才問我:“你方才,是同雲珠公主宣示主權?”


    我這下是真的不想繼續在藥君的一十八天呆了,可意玄又笑得那樣好看,令我剛抬腳就再次按下步伐。


    我點了點頭,接過藥碗。


    我要淡定。


    我可是五方天界的天才,一萬五千餘歲便飛升上仙,我可是天界眾仙裏的頭一個。


    他突然認真了起來,“你打算如何退婚?”


    我發起了愁,羞澀被這句話帶來的惆悵消滅。我看著他,知道自己也想不出什麽好主意,小聲迴道:“不如躲到哪裏去吧,他找不見我,總不能自己同自己完婚。”


    意玄有些無奈,“天君當時降旨,畢方和你都沒有看,我卻是仔細看了。當日那道聖旨,責令你關完禁閉,即刻同太子扶鬱完婚。”


    我的臉色頓時煞白,看來這次是真的該躲起來了,“這可躲到哪裏去好?雲夢、蒼梧、軒轅丘,沒有一個是好去處。天君知道我喜歡躲在這些地方,一定會帶兵來拿。”


    想了又想,我突然蹦出一句:“不如躲在昆侖墟好了。我有自由出入昆山的青玉,躲一陣子,天君煩了,自然不會到處找我。”


    意玄陷入了沉思,我卻思維發散,又想出了好幾種辦法:


    “或者躲在北海。或者幹脆我們搶先一步,直接去找符元仙翁,在三生石上登記情緣。已經嫁給了別人,扶鬱難道還好意思搶不成?”


    意玄緩緩搖頭,罕見的認真:


    “凰冉,不是我不敢得罪天君,而是北方玄帝顓頊,一直尊的是伏羲龍脈。若是我真的這個節骨眼帶你迴了北海,也不能護你周全。找符元仙翁也是行不通,我們可以在三生石上刻印姓名,他自然可以再用靈力抹去姓名,當作全沒發生過。”


    我皺眉,很是苦惱,“那可如何是好?”


    “你是該去趟昆侖墟,東華帝君掌管仙籍和仙家位階,你已飛升了上仙,該去拜拜他。”


    我看著意玄,他的雙眸再次如刀般鋒利,蒼白的唇依舊沒有血色,可重傷之中,居然散發出了淩厲的氣勢。


    我又有點疑惑,“你的意思是,叫我賴在昆侖墟不走嗎?”


    他淩厲的氣勢突然散去,有些失笑,“自然不是,我的意思是,莫讓東華帝君挑出你的毛病。至於你和扶鬱的事情,我自會想辦法。”


    我瞧他胸有成竹,便知道他肯定是已經有了主意,笑嘻嘻地托著腮問他:“你打算如何?”


    “全天界都知道,扶鬱當初在你和朱襄錦蒔之間搖擺不定,他猶豫了又猶豫,最後決定選你不選她。現在,隻需要讓他重新選一次便罷。”


    其實我已經很明白當初的一些蛛絲馬跡指向了何處了,扶鬱的聯姻,為的是南方天界。可是…


    “可是,錦蒔會答應嗎?”


    意玄很篤定地點了點頭,像是想起了什麽往事,“整個神農都會同意的。他們當年有約定,神農舉事,和龍族平分三十六天。朱襄屢屢反悔,扶鬱這才選了你。”


    他突然輕嘶一聲,皺緊了眉,像是陷入了極端的痛苦之中


    他身上還有傷。


    我有些慌了神,“你的傷…你為何會受這麽重的傷?”


    他輕輕笑了笑,“阿冉,我不想你欠扶鬱的。”


    他又笑得很是滿足,“所以我去了九重之淵,斬殺了驪龍,奪了它的龍珠,還給了扶鬱。剛到九重天,我便感應到你出了事,我又帶傷去了歸墟水底,從屠繆手裏把你救了迴來。”


    他的眼中湧出點殺機,“阿冉,你放心,屠繆讓你受的苦,我會讓他百倍相還。”


    我突然有點淒惶,他是殺神意玄,他聞名五方,身上有萬古征戰的殺氣。


    可我險些連累了他…


    他看著我,麵容又有些蒼白,猶豫著開口,“你…是怕我嗎?”


    我搖了搖頭,笑得有點慘淡,“我隻是很後怕,若是你沒能迴來,若是你被我連累,永遠留在了那歸墟…”


    他豁達一笑,斬釘截鐵,“我不會再令你身陷險境,也不會再令我身陷險境。”


    “你的傷,要不要緊?”


    他突然伸手勾住我的脖子,向他拉近了幾分,重重地吻上了我的唇。


    我像是突然陷入了烏木沉香的一團雲霧之中,又像是在口中含入了一顆甜蜜的糖。這個長長的吻結束了很久,我還在微微發怔地看著他的臉。


    他的雙眼濕漉漉的。


    我突然想起,林間的野獸向母獸求歡的時候,也是這樣一對濕漉漉的眼睛。


    他的聲音低如夢囈,“阿冉,我的傷是心病,需要心藥醫。”


    他將我又拉近了幾分,“我的心藥,是你…”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抽泣和一聲幹咳,我頓時覺得無地遁形,幹脆化迴原身,躲在了意玄的身後。


    “凰冉,你這隻壞鳥,你為什麽要和我搶意玄啊…啊啊啊啊啊…”雲珠竟然是張著大嘴,絲毫不顧及形象地哭天抹淚。


    藥君好不尷尬,抹了抹自己腦門上那並不存在的虛汗,然後架著雲珠欲捉我的雙手,十分認真地叮囑意玄:


    “意玄,我還是那句話,要克製,要克製。你現在受的這傷,得禁欲。你們再這副樣子,我就把你們分開醫治。”


    雲珠聽了這話,攻擊的對象變成了藥君,又哭著捶打藥君那老骨頭,“我不許你胡說,我不許你胡說…”


    意玄笑得像是個富貴公子哥兒 ,“意玄自有分寸。”


    藥君架著雲珠向外走,“好,那我們不打擾你們了。”


    雲珠抽抽搭搭的,嘴裏還在喊著:“凰冉,你是隻壞鳥,你是全天下最壞的鳥,我討厭鳥,我討厭鳥…”


    意玄笑笑,錦被兜頭罩住我的原身,他的聲音很是不以為意,“我喜歡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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