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壤之土,綿綿如雲。起不了高樓,種不了莊稼。


    雲壤倒是有土生土長的遊牧民族,放牧的卻是天上飛的鳥兒。


    鳥兒四處飛翔,尋找唯一可以在雲壤上生長的水草,乳羊隨水草而生。


    雲壤居民便是以水草和乳羊為生,雲族人修的是罕見的風靈。也隻有修風靈的,才可以在條件這樣惡劣的地方生存。


    雲族人禦風而行,好不威風。看得我十分羨慕,隻恨自己不能肋生雙翅,跟著一同飛翔。


    可惜此地鳥兒不聽我號令,鳳凰本體也無法施展,我隻能每天踩在軟綿綿的雲壤上,看著雲族人自由翱翔。


    過了沒幾日,扶鬱就依約送來了龍珠,他受了很重的傷,可我沒放在心上。


    這是他應得的,他活該。


    意玄送走了扶鬱,不知為何,意玄很是生氣。


    我以為他是氣我向扶鬱討要龍珠,卻沒有知會他,“上神,這龍珠我有大用處的,他欠我的,給我顆龍珠怎麽了?”


    意玄像是還在生氣,冰冷的眼眸中似有怒火,“等迴了天界,你打算怎麽辦?”


    我陷入了沉思,我還真沒想過怎麽辦。


    我的計劃是先去南海找畢方上神,再偷偷給在昆侖墟的二師姐傳信,叫她來幫我,以龍珠為引,點燃玉虛琉璃盞,聚齊鳳啟的魂魄。


    鳳啟歸了位,蒼梧便有了主。


    然後,我便迴雲夢,好好求求師父和師娘,求他們助我得到純陽之火和金烏之火的火種。


    屆時執掌三火,肯定也算是能獨當一麵了。


    我正沉思,意玄等了半天也沒等到迴答,有些不悅,“我說,你同他的婚約,打算怎麽辦?”


    我隨口應著:“自然是能拖則拖,拖不住了,就想辦法悔婚逃婚,總該有辦法的。”


    想了一陣,我轉頭問他,卻見此刻陷入沉思的換成了他。


    “上神,清明點燈,是清明時節方才燃犀點燈。怎麽屠繆偏偏要提前點燈?”


    “那是因為,用鸞鳥魂魄,確實可以提前點燈。照幽燈每年隻能點燃一次,他點上了,旁人便無法點了。”


    我有些急,又有些氣,可我很明白,我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我不能朝他發脾氣。


    “那你為何還讓他提前點燈?”


    “我不過是想借屠繆之手,替你出一口惡氣。”


    意玄看著竟然有幾分無辜,可我不想出惡氣,我隻想點燈的那個人是我。


    我緩緩勾出一個無奈的笑,“上神啊,那燈叫他點了,我豈不是要多等一年?”


    “多等一年又能何妨?”


    我大驚失色,幾乎失了言語。


    “扶鬱為幫你拿到龍珠,身受重傷,命不久矣。屠繆在鼎水點燃犀角,幽州定位,到了白露時節,便可下潛幽州之淵,取迴照幽燈。此時再次點燃照幽燈,便可召迴扶鬱魂魄,他便能在此處地界安然無虞地度過一生。”


    我目瞪口呆,“屠繆救他?屠繆不是要和他兄弟反目嗎?”


    “確實是要和他兄弟相傷,不過是要先救他一次,再狠狠傷他。令他知道,就算是親兄弟,救過他性命的親兄弟,也不能相信。”


    我有些明白屠繆的意思了,卻還是驚詫於他竟然有這麽百轉千迴的思緒,考慮得倒是周全。


    我有些期待地看向他,“上神,那豈不是說,扶鬱曆劫,今後便和我沒什麽關係了?”


    意玄微笑,點了點頭,“所以,今年這個點燈的機會,我便讓給屠繆。明年我們點燈,點完燈便迴天界,不在這凡間看他們爭來鬥去了。”


    見他怒氣終於消散,我也放下心來,可點燈一事,我還是疑慮重重。


    “可是,如果屠繆把那照幽燈扣下,那我們明年便無法點燈了?”


    “那燈點完,自然便算用完了。用完了,燈重迴水中,第二年再用便是。”


    我本歡欣鼓舞的心情,刹時便如被涼水兜頭澆了個透徹,涼得徹底。


    意玄探詢似的問我:“你想點燈,為的是救鳳啟的魂魄吧?”


    我沒精打采地點點頭,心想這下算是救不迴了。


    我抓住意玄的袖子,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上神,你可有法子將那燈完整帶迴天界,不讓它沉入水中?”


    意玄答得飛快,沒有半分猶豫,“我自會幫你想辦法。”


    我鄭重一禮,“多謝上神。”


    意玄歎了口氣,“以後不要上神上神地叫了,聽著生分。”


    心髒漏跳了一拍,可我心裏惦記著要事,沒有閑心去想他這句話背後的深意。


    數月之後,幽州水域,在江家高手的幫助下,二皇子蘭桑平入水撈迴照幽燈,點燃燈芯,救迴了遠在兆都命懸一線的太子蘭桑瑜。


    消息被兆都封鎖,我能知道還全是因為意玄潛水幽州,親眼所見。


    蘭江樟和金婉以為自己的兒子之中,最為爭氣的蘭桑平和蘭桑瑜兄弟和睦,互幫互助。


    可他們很快便幾乎被氣死。


    蘭桑平帶領鼎水十府的水靈高手,率先在幽州點燃戰火,從幽州水域開始,一路燒至玖江和鼎水。


    水路相通,沿江的漁民苦不堪言,天下民不聊生。


    兆都的其他三位皇子無心戰事,大皇子蘭桑升逃入了蕪山,三皇子蘭桑清逃入了雲壤,四皇子蘭桑晏則是被戰火追著逃命。鼎水十府和幽州江家交戰的靈力燒到哪處,蘭桑晏便馬不停蹄地逃離哪處。


    莫川的水靈之力,來自幽州之水、玖江之水和鼎水之水,所以天下發生的事情,他幾乎全部知曉。


    戰火連綿,燒了幾乎大半年,我和意玄半是遊曆天下,半是躲避戰火,將雲壤走了個遍。隨後又深入敵軍,順著玖江,將幽州九郡和鼎水十府都看了個遍。


    最後,我們迴到了蕪山,我們最初相遇的地方。


    節氣,正是清明,蕪山春雨紛紛,向來清淨的蕪山擠滿了欲斷腸的流民。


    意玄幽深的眸子,像是兩個漆黑的漩渦,“清明點燈,燃犀照幽。時候到了,我不攔你。”


    看著他的眼睛,我想起了長樂之山上的黑色漩渦,想起了軒轅後山禁地的黑色漩渦,又莫名想起了春天的水,融化的冰。


    “我們啟程兆都,兆都有天下最白的白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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