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子桑殿又來了一位稀客,身著玄色外衫和紫色袍子。


    意玄上神今天所著衣袍沒有半點紋飾,頭發仍是半散的,似乎自在軒轅丘再次相見後,他便一直是這副差不多的打扮。


    長琴見到他,笑得有些曖昧,“意玄!你怎麽變了副樣子似的?”


    意玄有些責怪似的看了他一眼,長琴馬上收聲,萬古殺神,名聲在外,一青一藍的兩道可於萬裏之外取人性命的水冰二氣,著實嚇人。


    我本仍是半歪在榻上,想著都是自家人,不必拘束,可意玄來了,便有了外人。


    我忙不迭地翻身下來,整整衣襟,還在四處找簪子將一頭淩亂的發絲束束好,便聽到意玄話中帶笑,“不必多禮。”


    我心想,是了,我是九重天的笑柄,五方四海,八荒六合的大笑話,也不怪他看到我就覺得好笑。


    “你師父東君請我前來,幫你補玉。聽雲中君說,蒼梧大殿下鳳啟出事之時,昆侖墟奈暮上仙贈與你的青玉碎開了。”


    我很是滿意大師兄雲中君還記著我的事情,凰泠對我向來是刀子嘴、豆腐心,師門對我倒還是不錯。


    我將方才便一直握在手中的兩瓣碎玉遞給了意玄,那碎玉在手中握久了,尚帶著體溫。


    意玄接過玉,摩挲半天,又觀摩半天,最後,下了定論:“尚能補上,這補玉的本事也就隻有我還會了。”


    長琴不知怎的,今天對意玄怪殷勤的:


    “那是那是,意玄上神,才情最為高絕,修補法陣了,修補玉石了,什麽都不在話下。我們先出去了,你們許久未見,一定有很多話要講,你們慢慢聊,慢慢聊。”


    說著,長琴便一手一個,拉著凰泠和鳳裏澈出去,還十分貼心地又將子桑殿的殿門掩上。


    我隻覺長琴今日實在是反常,讓我和意玄敘舊,難不成他覺得我和意玄幾次共同殺敵,便很有些舊要敘?


    心思轉動間,我忽然想到了一個猜想。意玄上神,萬古殺神,他的青藍二氣,無仙可敵。長琴這是讓我討好意玄上神,好叫他替我出頭啊。


    想到長琴此層意思,我雙眼一亮,剛要開口,卻聽意玄端詳著那玉,低聲問我:“你為何要燒未野的府邸?”


    我很是不好意思,我不愧是個聲名遠揚的大笑柄。聽不到我的迴答,意玄將玉收進懷中,抬頭看我,眸中是靜謐的一潭清泉。


    見我仍在糾結答案,他的嘴角扯了扯,勾出一抹難看的笑,可這笑絲毫不減他的俊美,雙眉如遠山,眸光悠遠沉如水。


    “你在無神之地時,一心修仙求機緣。我本以為你是個不著相的性子,心似明鏡,很是個可造之材。誰知你竟燒了人家幽都神君的府邸,惹得天君震怒,又關你禁閉。”


    他話中的惋惜之意,令我實在是窘迫,我小聲嘟囔,“誰叫我關禁閉,關得腦子都傻掉了?”


    意玄有些驚訝,睜大了眼睛,好看的薄唇微張,像是沒料到我的迴應竟會是這個。


    我很滿意於他的驚訝,再接再厲,爭取再讓他驚一驚:


    “誰家的弟子動不動就關禁閉啊,我仙途也不算長,可到現在,上仙還未飛升,滿打滿算,都關到第四次了。總關禁閉,就是會腦子關傻掉的。”


    意玄卻不再驚訝,垂眸輕笑,卻沒笑出聲,隻是嘴角帶著些清淺的笑意。“你很討厭關禁閉?”


    我重重點頭,又很是懊惱:


    “關禁閉也就算了,還要被賜婚,不過我猜他們九重天也不敢過分逼婚,等我出了禁閉,東躲西藏捱上段日子,總有把這樁婚事拖黃的時候。”


    意玄的嘴角又上挑了一些,像是在強忍笑意。


    得不到他對我這聰明打算的鼓勵和肯定,我繼續說個不休:


    “不過我也不後悔燒幽都府,誰叫他未野惹到我了?以後我見他一次打他一次!沒有我燒幽都府這碼事,天君也會借著由頭給我賜婚。錦蒔算是躲過去了,我可沒躲過去。”


    然後,我又很是感激他:


    “不過,還是多謝上神,上次在軒轅丘圍剿饕餮時,上神肯提點我一二,我才算是明白了些天君他們在搗什麽鬼。”


    不知為什麽,在我提到圍剿饕餮時,意玄的臉色看起來有些不自在,可浮光一現,他的薄唇很快又恢複成了一條直線,“你的青玉,我拿迴去修補,修好了我再來尋你。”


    我卻不想他那麽快走,能替我出頭的也要走,那豈不是真的要關禁閉,“你要去哪裏?不在蒼梧多待些日子嗎?海棠軒是空著的。”


    意玄抿嘴,卻是個好看的笑,“我先迴北海,得空了再來看你。你也可以出了禁閉,去北海找我。”


    無精打采,送別意玄,我推開子桑殿的大門,緩慢地朝著子梧殿和子青殿的方向走去,試圖找二哥三姐他們細說未來打算。


    走到子青殿附近,卻看到西陵懷瑕匆匆而過,去的是九嶷宮的方向。


    我忙叫住她,“西陵郡主,你去哪裏?”


    西陵懷瑕見到我,短暫停留一步,便繼續匆匆趕路,“司命星君來蒼梧見太子殿下,若檸是你舊識,你若想去楮華殿看看他,太子殿下不會攔著你的。”


    聽到“若檸”二字,我心中一喜,可我生怕我一喜,便喜形於色,叫西陵懷瑕看出不對來。我低著頭,跟上她的腳步。


    楮華殿內,若檸不敢看我,對著扶鬱很是恭敬:


    “等殿下和蒼梧帝姬感情好了,殿下便要下凡曆劫了,天君的意思是,尋個好日子,再挑本好的命簿子。我這次來蒼梧,便是帶了些命簿子給殿下挑,殿下挑好了,我便迴九重天上奏南極長生大帝。天君拳拳愛子之心,我等小仙真是敬佩。”


    好聽的話誰都愛聽,就算若檸說的很不在點子上,坐在蒼梧君位上的扶鬱也很是受用。


    扶鬱初具君威,我看著心頭冷笑。


    鳳江淵和凰采薇在神州極北閉關,鳳啟尚在生死一線中徘徊,鳳裏澈很快便要繼承祝融衡山,風聞太子長琴癡迷凰泠。


    想同蒼梧結親,還真的隻剩下我這麽一個選擇。


    做了蒼梧的女婿,還真就和得到蒼梧沒什麽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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