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了講經洞,不見東君羲和君。


    雲中君倒是眼尖,看到了師父師娘留給我們的信,“天君欺雲夢太甚,我們氣不過,去廣寒宮躲幾天清淨,順便替凰冉想想救迴鳳啟的辦法。凰冉若是想迴蒼梧,雲中君不可阻攔。”


    過了幾日,補卓並沒有敗興而歸,反倒借道去了蒼梧。半句話都沒多說,就將那一石夜明珠往蒼梧山門一丟。


    守山的小兵不明所以,隻得將那一石夜明珠抬上了蒼梧山,送到了九嶷宮,隻等江淵帝君和采薇君後定奪。


    阿娘獨守蒼梧,每天批折子,忙得不可開交,根本無暇顧及這一石夜明珠是個什麽來曆。


    反倒是給我傳信,說九重天看著很是安分,我可擇日歸家。


    我心裏明白阿娘這是無力獨自承擔這許多蒼梧政事,叫我迴去幫手的。我還未曾向東君和羲和君討教純陽之火和金烏之火,便要立刻再次啟程,迴返南方天界。


    到了蒼梧,卻不見阿爹阿娘的身影,迎出來的書因解釋道:“君後去了南海尋帝君,大殿下的原身,在畢方之火和鳳凰之火的溫養下,好像保住了。”


    我一時顧不上阿娘走得太急、不和我多說幾句話的委屈,很是欣喜。


    這麽多日以來,我終於發自肺腑的,誠心誠意地笑出了聲:


    “這可真是太好了,保住原身,在焱境石中養著大哥的魂魄和元神,元神不滅,便總有重歸蒼梧的一日。”


    書因也笑著抹淚,十分感歎,“是啊,是啊,我隻希望大殿下今遭可以遇難呈祥,逢兇化吉…”


    看著書因和大哥情誼頗深的樣子,我心下稍解。


    大哥身邊的神官,並不各個都是青蒼久嵐那般工於心計,陰險可惡。


    身居桐宮,代兄司職,不是件輕巧的事情。稍有差錯,便會惹來許多抱怨。


    偏生我上古史學得不好,誰是誰的舊部,哪家同哪家交好全然不知。


    雖說有書因從旁協助,可先前這些折子都是鳳啟一手經辦,他再怎麽有心想幫我,也沒法幫太多。


    我開始在心裏念叨防風若檸的好了,這五方四海,八荒六合的秘辛八卦,就沒有他不知道的。


    比如說現下令我頭疼的這一件:西方天界的白帝——青陽少昊有一舊部,名喚鴻摯,早已改換門庭,不做西方天界的子民,歸順了蒼梧。


    自他歸順,尚未謀得一官半職,一直被晾著。他聽聞蒼梧出了此等大事,上書欲為君分憂,自請鎮守鸞族封地。


    尷尬便尷尬在他先前歸順,已是繞過了赤帝朱襄神農,直接上書給了蒼梧,他分明是不把居烈山放在眼裏。


    現在此舉,更是隻尊蒼梧,不尊神農。


    幽都、玄丹和峻祁我都不敢再信了,蒼梧確乎正是用人之際,若是有一員鴻摯這樣的猛將,確實是解了蒼梧的燃眉之急。


    我心中計較,若鴻摯是真心的,幹脆就把鸞族除峻祁以外的封地都封給鴻摯算了。


    我實在是恨青蒼一族,青蒼久嵐從前那麽多小動作,鸞族內部怕是也不太平地鬥了許久。


    她在權力的金字塔上爬了又爬,我以為她不過是想嫁給鳳啟,沒想到她野心更大,圖的是一步登天,嫁到九重天去,當九天的皇子妃。


    可將鸞族封地分封出去,又不宜操之過急。


    玄丹和幽都一時都不能動,一個是頗有名望的上仙領地,一個是連通酆都羅山的神山,能動的隻有鸞族封地。


    可若是分封得太迅疾,就怕鴻摯也是個不老實的,鸞族已然是天君的細作了,萬一鴻摯也是天君安插來的細作呢?


    真不知道鳳啟先前是如何做到的,保持屬臣間的權力平衡,令封地屬臣互相牽製,是蒼梧每一個帝子帝姬的必修課。


    我自是清楚其中利害。


    若是真將鸞族封地分封給鴻摯,確實是顯示出了我蒼梧的氣度。


    常年作對的白帝舊部都能不顧舊怨,信任放權,鳳凰一族當真是知行合一,既能明天道大同的含義,還能踐行此中真意。


    昔日,白帝同鳳凰族的氣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蒼梧的鴻摯看似是白帝洪荒時期的舊部,其實也並非白帝昔日臣子,隻是鴻摯的後人罷了。


    隻因這名號傳了一代又一代,傳到了上下天界同凡天界的聯係都消失不見,這位西方天界窮桑之北的蜀山封臣還是叫鴻摯,掌管著蜀山的大小事宜。


    蜀山不司戰事,隻是個司禮樂的小小封地,但白帝少昊的舊部,餘威尚存。


    此番他出走西方蜀山,遠赴南方蒼梧,又請命鎮守峻祁之側,應當是件值得高興的喜事。


    而鴻摯請命的消息傳得很快,很快便傳到了遠在廣寒宮的東君和羲和君耳朵裏。


    東君和羲和君覺得我很有長進,居然這樣快地就接起了鳳啟的職責,替蒼梧盡力。


    東君興致頗高,賞了我幾壇子甘淵的甘泉酒。羲和君也派了個仙使來,賞了我一枝扶桑木,說是有助於我的神火修行。


    我初初司職,很是懵懂,收下了這許多嘉獎,但心裏清如明鏡。


    其實鴻摯歸順,全是鳳啟的功勞,他今日自願請命,也許是求功名,隻要不是想害蒼梧,便和我無關。


    高居九重天的若檸也聽說了此事,特意來信,囑咐我防仙之心不可無:


    “鴻摯自歸順以來,確然是老實本分的。可從前,蜀山是西方青陽少昊的封地,但洪荒之後,鴻摯卻心在蜀山心在北方高陽顓頊。北方天界的玄帝顓頊同九重天的龍族,一心一意交好。你此刻身擔女君之位,實在是不能放鬆,需得小心提防。”


    若檸這是在點明鴻摯不可信,可蒼梧手中又實在是無將可用。


    我還在羅浮山時,曾問過若檸白帝和蒼梧的淵源。念學塾的時候,我上古史從來都是不合格的,至多也就分得清五方天帝。


    但是若檸不但上古史考滿分,還經常問題多到把先生都問倒。


    他不但清楚上天界下天界凡天界每一場大戰小戰,初開鴻蒙、洪荒之戰和封神之戰的細節他更是背的滾瓜爛熟。


    他知曉諸多秘辛,任何小道消息都逃不過司命星君若檸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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