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


    沐庭州打斷了他的話,心中湧起了些澀意,江棠不會收的,連他都不願意見,更何況是沐家人。


    沐正則一聽這話又揚起了手裏的棍子,到底是不忍心再打,隻吼了句:“誰準你起來的?你給我好好跪著反省。”


    沐庭州屈膝再次跪下,他保持緘默,任由耳邊的怒罵。


    便是沐正則再多問,也沒能問出半句,他氣的不行,恨不得再給這逆子一巴掌,但心裏門清,隻要沐庭州不想,他們還真什麽都做不了。


    良久後,沐正則終究是沒了管的心思,他隻道:“行,你想跪,那就跪吧,我倒要看看,是你瞞的厲害,還是我查的厲害。”


    就要踏出祠堂時,身後傳來聲音:


    “爸,別去見她,任何人都不能去。”


    沐庭州語氣中帶著從未有過的祈求,沐正則怔住,他從未在兒子口中聽過這樣的語氣,臉上的神情複雜,最後,他歎了口氣:


    “罷了,我不管你,如果你有了安排那就按你的來做,我也就一個要求,人家小姑娘因為你受了這麽多委屈,你不許讓她難受,否則我和你媽第一個不饒了你。”


    沐家家風一向良好,百年世家的禮儀文化是刻在骨子裏的,他們沒有嫌貧愛富這一條,言行皆有禮並非是偽裝,他們斷然不會去為難一個小姑娘。


    沐庭州垂眸應下,末了道:“麻煩您幫我通知沐家上下,若日後她願意嫁,任何人都不能有閑話,他們心中如何想我不管,至少在明麵上,他們必須得演出來,演出歡喜讓她高興,也提醒他們,但凡她在沐家有半點不順心的,我不介意親自清理門戶,您知道的,我向來不開玩笑。我隻會有她一個妻子,無論她嫁與否,這孩子生和不生的決定權在她手裏,我不太想聽見些不好的流言傳到她那。”


    沐正則也總算聽見了段人話,心裏的氣消了不少:“你能這麽想是最好,放心吧,老夫人已經送出國了,沒人會讓她不舒心,老二老三家我會過去通知,你隻管做你要做的。”


    “謝了,爸,也請你告訴媽,日後若是見了她,希望你們能盡量的,多喜歡也多關心照顧她,她很需要這份關心。”


    因為江棠沒有,他知道,她會喜歡的,完全純粹的沒有目的的關切,能讓她放下戒備,他不在乎江棠總和刺蝟一般防範,他隻唯恐她會因為身上的刺傷到自己。


    沐正則便是再不明白也懂了他話中的意思,那可能是個缺愛的孩子,他應道:“我和你媽沒這麽苛刻,那孩子來了就是我們的女兒,你也得排後麵去。”


    祠堂隻留了沐庭州一人,他跪到了深夜,手裏握著的是一張照片,在南大門口偷拍的江棠,隻有個背影,就像現在一樣,他也隻能看個背影。


    他撫著心髒,那股悸動幾乎要將他淹沒,大抵是夜太深了,也許是背上的痛意,他竟有這麽一刻,幻想如果再傷的重些,比如斷了條腿,江棠會不會和那晚一樣哄他一句。


    一句也好,又或許不趕走他,讓他跟著也行的。


    半響後,他隻覺得自己有些可笑,卑劣的過分才會想要用博同情的法子,便是平常的他都不得待見,若是他再如此,怕是連見麵的機會也沒有了。


    ……


    超市,江棠推著購物車選購了母嬰用品,知道是男孩,她買的都是男生喜歡的玩具,她忽的停下腳步,瞥了眼跟在身後的人。


    她拿什麽,他也跟著拿一個一樣的,她往東,他也要跟上,怎麽都甩不掉。


    自上次後,沐庭州就這麽跟著了,江棠從不搭理他,也不給任何的迴應,對她來說那場意外已經扯清,她還付了一大筆錢,誰也不欠誰,孩子是她的,哪怕沐家再厲害她也不會交出去,她有她的辦法,隻要她想她就可以永遠掌握撫養權。


    實際上在得知是沐庭州後,江棠就做了萬全的準備,她查了無數國內外的公司,包括沐家的對家,已經能夠與沐家匹敵的世家,心中早已做了計劃,隻要沐庭州敢提撫養權,她就敢來一場商戰,他們讓她還有孩子不好過,她就讓整個沐家都不好過。


    但她想不到,沐庭州什麽都不說,一直在後麵默默的坐著,她請保鏢,沐庭州亦是,孕婦需要的東西,他一件一件的送過來,每次孕檢打針,他都會跟進醫院,同樣的一言不發,唯獨在付錢的時候會執拗些。


    但她會把錢寫在支票上還給他,半分都不欠他的


    醫院都知道她有個啞巴‘丈夫’,因為沐庭州從不說話,醫生一問他就裝啞巴用手語和打字,那些人對她抱有了種同情,她竟然因為他所做的而得到了更多的善意。


    源源不斷的補品還有珠寶禮物都往她家送,她住的地方已經算是中上水平的小區,是大平層,家裏有個孕期保姆,而沐庭州買下了整棟樓除了她那戶的房產。


    若她知道了或許會有些煩,但偏偏這件事是她意外得知的,沐庭州瞞著她做的。


    她買了什麽,沐庭州都會重新買一份過來,他們連最基本的聯係方式都沒有,日常也不會有任何的交流,唯獨他跟著她。


    偶爾煩了,她會停下,對方大抵知道了就不會再跟,可過了十幾分鍾又會和牛皮糖一樣黏上來。


    如果沒有這個孩子,或許她會喜歡上這樣的人也說不定,可她偏偏有了,她不會把孩子交出去的,盡管對方根本沒有表示出任何要搶孩子的想法,可誰知道呢,她總要以最歹毒的惡意去揣測他。


    產房搶子的事並非是少數,江棠不想經曆這樣的事,一旦沐庭州逾越了一步,她都會變的警惕,甚至是滿臉敵意,她猶如刺蝟一般的要驅趕他,猶如那日,他們鮮少的對話,而她也第一次的向跟在身後的沐庭州展露了她的厭煩和敵意:


    ‘你要來搶他嗎?’


    江棠至今能記得沐庭州的神情,無措和慌亂,因為著急解釋甚至開始結巴。


    她不是不知道沐庭州,那個自幼就是商場中的‘別人家的孩子’的典範,她曾看過他的商業成功案例,在商業中運籌帷幄,臉上總帶著生人勿進,哪怕是笑著的也能瞧出他眼中的疏離和淡漠。


    他將商業當成了手中的遊戲,好似一切都不算什麽。


    這樣的人表現出的反差萌讓江棠第一時間連臉上的厭煩都消失了,沒有人知道江棠有個特殊的愛好,格外偏愛這樣兩麵的人,可偏偏是沐庭州,又剛好是他。


    大抵是這一次,愛跟蹤她的啞巴‘丈夫’恢複了從前的樣子,開始會說話了,他們隻加了聊天方式,沐庭州會開口了但話依舊少,他看出了她的厭煩就會在不遠處站著不動,和個雕塑一樣,她生氣了他就不動,像要懲罰自己一樣,直至很久才會再跟上去。


    漸漸的他們有了默契,一個在前一個在後,都沒正式的麵對麵談過,也不知是如何形成的,就很稀奇。


    但江棠依舊不會接受他的東西,孩子是她的,她會自己養,不是為了什麽自尊,她不缺錢,沐庭州在孕期出了錢,誰知道以後會不會拿這件事來要挾打官司搶孩子,他不會,可不代表他的家人也不會。


    江棠不會知道,在得知她懷孕時,沐庭州在沐家的祠堂跪到了深夜,受了二十幾棍子的打,他處理了整個沐家,堵住了所有人的嘴,隨時都做著娶她迴家的準備,和入贅的計劃,他嫁江棠也一樣的,隻要結婚,哪怕他十分清楚,江棠根本不願意。


    但日複一日的,江棠對他的惡意少了很多,因為沐庭州根本就沒有搶孩子的意思,她有時候會因為自己的被迫害妄想症氣笑,又憤憤的想著,既然不要孩子總跟著她做什麽,說不定是在暗中謀劃別的。


    沐庭州是個陌生人,沐庭州是炮友,沐庭州很煩,沐庭州有反差,沐庭州很有意思,沐庭州非常討厭。


    對沐庭州三個字的態度在孕期裏不停的發生變化,總之‘討厭’還是占很大的比例,因為他很煩。


    知道她討厭會不顧形象的扮成超大的玩偶熊跟在後麵,為了不讓她生氣,會莫名其妙的認錯,知道她的顧慮會送來保證書,渴了就默默送溫水,餓了就給她拿吃的,各種小事都讓她煩。


    江棠不太想管他了,可他又總是出現,她偶爾會冷冷淡淡的讓他走,可觸及對方無措和慌亂的臉,她又說不出什麽狠話。


    公司的總裁都不忙嗎,哪有這麽愛跟的。


    沐庭州真的很煩。


    一個總裁穿著棕熊玩偶套裝跟著她一起逛母嬰超市,身上還背著大包小包,他都不覺得掉麵子嗎?


    江棠有些憤憤的又多拿了一罐奶粉,果不其然,後麵的人也跟著拿了一瓶一樣的。


    學人精。


    她繞了條路,選了個空隙最小的兩個貨架中間的道,那的距離很窄,他穿著這麽大的玩偶套裝根本過不來,看他怎麽學,讓他當學人精。


    江棠心裏帶著幾分給自己出了氣的得意,也不顧貨物架上是什麽,通通的都拿了一遍。


    沐庭州在過道上遠遠的看著,那賭氣般的動作讓他臉上多了些笑意,他找了工作人員,把江棠拿過的東西全都說了一遍,隻是少了幾樣,因為貨架上的東西都被她拿光了,需要從倉庫取貨,但需要點時間,若是他等,江棠就走了,不等,就拿不到一樣的了。


    是故意這樣的,似乎能瞧出那背影的得意,沐庭州轉身繼續跟上。


    江棠悄悄的看了眼跟在身後的他,有人幫也幫不了,她都拿完了,讓他就知道跟,看他還怎麽學。


    到收銀台時,江棠都不用想就知道付不了錢,身後已經有人掃碼了,她熟練的甩了張支票過去。


    超市配貨到家,江棠約了司機,為了防止意外,她還請了保鏢,還有營養師,餐餐都細致,不敢有差錯。


    沐庭州快步的過去幫她開車門,又將溫水和外套放在了一旁,囑咐司機空調溫度不能太低,開車速度也慢些,話多的不行。


    江棠又甩了張支票出去,順帶關上了窗戶,給的服務費。


    沐庭州隻會跟到家門口,然後在門口遠遠的站著等她,要很晚才會走,也隻是到隔壁,偶爾半夜還會跑來守門。


    接近七月份的天氣已經開始燥熱,江棠出來散步,身後跟著的依舊是玩偶,今天是玩偶兔子,公園的長椅上,江棠難得看了眼那隻兔子,撫著肚子,可愛的動物孩子應該會喜歡的。


    可以買幾隻玩玩。


    她想著就笑了下,隻是‘啪’的一聲,對麵的兔子玩偶摔在了地上。


    這麽久來第一次見這樣燦爛明媚的江棠,那個笑容沐庭州能記很久,他又趕緊笨拙的爬了起來,趕緊提著手裏的零食過去,小心翼翼的放在了長椅旁邊,依舊是兩米左右的距離,沒有越過那條線。


    “對不起,我今天來晚了,是那批玩偶路上出了故障,下次不會了。”


    雖然知道江棠並不在意他會不會過來,但他依舊解釋。


    早上的陽光剛剛好,長椅旁邊有個巨大的人工蘑菇擋太陽,沐庭州拿起小風扇慢慢的放了過去,各種孕婦需要用到的東西他蹲在地上一點點的拿了出來。


    他總有忙不完的事,隻要在江棠邊上就忙個不停,總能給自己找事做。


    江棠莫名的開始煩,不知是長椅上的風扇和零食還是地上那一堆,又或是麵前的巨大兔子玩偶。


    “沐庭州,你什麽時候能走?”


    已經跟了將近幾個月了,就差動手硬趕了,可他一直要賴著,竟然說了不打算爭孩子還非要跟著,她的錢是用來給自己和孩子花的,不是當跑腿費的。


    沐庭州僵住,他不敢再動一下,生怕惹惱了她,隻輕聲問:“是不喜歡兔子嗎?我現在去換,你喜歡什麽樣的?烏龜可以嗎?”


    又是這樣裝聽不懂話,江棠都不知道是該氣還是該笑,趕不走也說不走,非要賴著,越看越心煩,江棠起身,沒了看風景的興致。


    地上蹲著的沐庭州徹底慌了,他忙起身,手裏的東西散了一地,他一邊收拾,一邊慌張的說道:


    “我走,我現在走遠點,你別動,我現在就拿著東西走,十米行嗎?我不會讓你看見我的,你每天這個時候都要在這看會風景的,你別動,我這就走。”


    大兔子玩偶手忙腳亂的撿著地上的東西裝進包裏,然後忙往相反的方向趕過去,因為走太快,他一下就摔在了地上,連帶著包一起,兔子頭也掉了下來,露出的是他的臉。


    沐庭州徹底慌了,猛的看向了江棠的方向,他手忙腳亂的撿起兔子頭重新戴上,但戴反了。


    動靜屬實過大,江棠不免看了過去,畫麵滑稽又怪異,她瞥開了些目光,心裏的煩躁一下又消散了很多,頓時沒了要走的心思。


    一向愛得寸進尺的沐庭州此刻也不走了就坐在那不動,他心中泛起了酸澀,可此刻又莫名的開心,沒有再趕他了。


    再久些,他或許能留下了。


    沐庭州心中燃起雀躍,又重新的拿出了包裏的東西,小心翼翼的,害怕動作太大打擾到江棠看風景,他很輕很輕,一點點的整理,戴著玩偶的他動作顯得有些笨拙,卻因為這些日子的練習沒有出半點錯。


    兔耳朵翹起,偶爾還會動兩下,沐庭州特意聯係設計師做的,這樣能讓玩偶好看可愛些,他上網查了,很多女孩子都喜歡毛茸茸的東西。


    江棠收迴視線,默默的在手機的日記上多加了一條:‘沐庭州真的非常煩。’


    下一秒,她改了:‘沐庭州超級愛跟著。’


    良久後,日記上多了一句:‘但,兔子很可愛。’


    意識到自己寫了什麽,江棠臉色一變,趕緊將話給刪了,有關那三個字的都刪掉,她的手機裏才不要出現他。


    也不知過了多久,手機裏依舊保存著最初的那幾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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