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們才剛一到醫院,醫生護士們就已經過來抱起了孩子,帶著孩子去做各項檢查。


    孩子的爸媽,秋月和陳升也一路陪同著。


    何曉玥沒有那個體力和精力跟著他們跑各科室做各項檢查,她提起步子進了醫院內院,打算找一處長廊坐下休息等結果。


    遠遠看到一個空位置,才走近,才發現旁邊還有一個輪椅,輪椅上坐著一個老奶奶。


    光看背影,何曉玥就覺得有些熟悉,當她聞聲轉頭看向何曉玥的時候,何曉玥才發現竟然是何董。


    何董也有些意外。


    她對何曉玥笑笑道:“小丫頭,我們又見麵了。”


    不知為何,每一次看到何董,何曉玥都有一種親切感,“何董,您醒了?”


    何曉玥有些意外,就在前幾日,她還去看過她,那時候她都處於昏迷狀態。


    醫生說,像何董這樣的,醒過來的幾率非常想。


    沒曾想,竟然竟然能碰上她。


    何曉玥眼底裏的驚喜之色毫不掩飾。


    何芸笑了笑道:“是啊,也該醒了,再不醒,公司都亂套了。”


    何曉玥不太了解心心珠寶公司內部的事情,但她想著有何天齊和何思玥這對兄妹在,再怎麽說,應該也好不到哪裏去。


    但當著人家奶奶的麵,她不好直接說出來。


    但她一個遲疑的表情,就讓何芸明白了。


    她拉著何曉玥的手在長廊邊上坐下,感慨道:“我也是昨天才醒過來的,看到那一團亂的公司,心情不太好,一時間又想到了多年前的一些事情,所以就想出來透透氣,這樣我們都還能遇見,也說明我們有緣分呐。”


    聞言,何曉玥笑了笑,從善如流的跟在何芸身邊坐了下來。


    因為顧雲傾的關係,對於心心珠寶的事情,她不便多言。


    何芸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一般,她笑道:“你是個好孩子,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從見到你第一麵起就覺得跟你投緣,你放心,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我不會因為顧雲傾和顧家的關係對你戴有色眼鏡,同樣,你也不要因為思玥的事情跟我疏遠好不好?”


    何曉玥沒有想到何芸竟然能看到這麽通透,她點頭道:“好。”


    何芸握著何曉玥的手,抬頭看著天際那一輪明月,感慨道:“今天這裏也沒有什麽何董,跟沒有顧雲傾的夫人,隻有一個老太婆和一個小丫頭,在一起說說話。”


    她是有太多的心裏話了,急需要找到一個宣泄口。


    而心思深沉如她,又怎麽可能將那些隱秘的藏在內心最深處的事情說給外人聽。


    至於何思玥,她是信任的,卻又有所保留,因為事關她當年的孩子,她怕以何思玥的性子會多想,會吃味。


    所以,剛巧在她內心最脆弱的時候,合她眼緣的何曉玥闖了進來。


    何曉玥也看出來今天何董的狀態不好,她其實也是一樣。


    對上何董那雙關切的眸子,何曉玥微微一笑,真誠且篤定道:“好,今天我們就一起說說話,而且這些話我絕對不會說出去。”


    聽到何曉玥的話,何芸驀地一笑道:“你這小丫頭啊,我怎麽看都覺得順眼,要是你是我的小孫女就該有多好。”


    說起這裏,何芸的眸子裏驀地劃過一抹悲戚。


    何曉玥沒有多問,她知道,這時候自己隻適合當樹洞,用心傾聽陪伴就好。


    果然,下一瞬就聽何芸娓娓道來:“你不知道,我本來有一個女兒的……是我當初沒有保護好她,轉身忙公事的時候,她就被人抱走了,那時候她才滿月,那麽一丁點兒大……”


    “那時候,我丈夫剛剛去世,甩了心心珠寶這麽大一個攤子給我,我要強忍著悲慟撐起心心珠寶,還有細心的照顧女兒,實在是力不從心……就這樣一眨眼的功夫……她就永遠的離開了我……”


    “那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時候,丈夫不再了,女兒也被人抱走了,要不是想著要為丈夫撐起心心珠寶,不能讓他的心血白費,我都想要一死了之。”


    “這麽多年了,我從來都沒有放棄過尋找她,隨著時間的流逝,那希望也就越發渺茫了,一想到當初抱走她的是對我們家恨之入骨的人,我就越發的覺得……她應該已經遇害了……”


    說到這裏,在商場上叱吒風雲的何芸竟然忍不住落下淚來。


    何曉玥連忙找出了紙巾來為她擦拭,並柔聲安慰道:“不會的,如果真的出事了,警方也會第一時間通知您不是嗎?我覺得,到現在沒有消息,反而是一件好事。”


    至少,她沒有遭遇不測。


    但這也隻是一種樂觀的想法。


    這些年來,無數人安慰何芸,她根本就聽不進去,白天沉浸在忘我的工作中,隻有每個夜深人靜午夜夢迴的時候,那悲慟才會鋪天蓋地的席卷而來。


    而今天,這個才二十出頭的小丫頭兩句話,竟然解開了她的心結,她聽進去了,並且下意識攥緊了何曉玥的手道:“你說的是真的嗎?沒有消息,其實也是一種好消息,對不對?”


    何曉玥用力的點了點頭。


    見狀,何芸嘴角微揚,終於流下了帶著笑意的淚水。


    她哭夠了,再擦掉淚水之後,又恢複了一貫的儒雅和從容,仿佛剛剛那個悲傷不已的老人隻是何曉玥的錯覺。


    “小丫頭,你是不是也有什麽心事?”


    何芸上下打量了一番何曉玥,然後皺眉道:“我上一次見你不是這樣的,是不是遇到了什麽難事?還是顧雲傾欺負你了?要有什麽困難告訴我,我一定不遺餘力的幫你。”


    明明兩人沒有任何關係,但她卻能說出如此重要的承諾來,何曉玥的心如何不暖。


    她握緊了何芸的手,歎息道:“我最近確實遇到了一件難事,必須要讓我做出選擇。”


    言罷,何曉玥深吸了一口氣,鼓足了勇氣將青青的事情跟何芸說了出來,當然還包括她即將要做的那個艱難無比的選擇。


    “我舍不得孩子,可是我也舍不得青青,青青隻有還不到兩個月的時間,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青青去死……可是……”


    她真的好舍不得肚子裏的寶寶。


    說話間,何曉玥也落下淚來,她抬手撫上了自己的小腹。


    那裏平平如也,但何曉玥知道,她的小寶寶正在裏麵孕育。


    聞言,何芸的眸子裏也劃過一抹心疼和悲戚,她握著何曉玥的手道:“你讓助理將青青的病曆資料發給我,我再幫你想想辦法。”


    雖然她也是出於好心,可是,何曉玥知道,希望渺茫。


    以顧雲傾和趙越傑的人脈和實力,要是能找到的話,早就找到了。


    不過,何曉玥還是很感謝何芸,她搖了搖頭道:“顧先生和他的朋友們都已經去找了,還沒有消息,我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


    “那你怎麽打算的?”


    何芸的聲音裏都帶著一絲自己都不易察覺的心疼和顫抖。


    那畢竟是一個未出世的小生命,這對於一個曾經丟了唯一的孩子的母親來說,是最殘忍的事情。


    何曉玥搖了搖頭,哽咽道:“這不是選擇的問題,我隻能救青青。”


    就算肚子裏的是她和顧雲傾的寶寶,她再舍不得,可是青青的命她不能見死不救。


    這也就是為什麽何曉玥會這麽悲慟的原因。


    話音才落,她就已經忍不住落下淚來。


    何芸抬手將她攬在懷裏,柔聲道:“傻孩子……”


    說話間,她也已經跟著落下淚來。


    這件事是自從何曉玥從醫生那裏得知她的配型跟青青相符之後,就已經藏在她心裏了,尤其是自陳言諾死後。


    她不能跟任何人說。就算跟顧雲傾稍微提了一句,顧雲傾都是那麽大的反應,更何況如果得知她已經決定要這麽做了之後的後果。


    何曉玥不敢想,她現在也顧及不到那麽多。


    至於媽媽和青青那邊,更是不敢想。


    這兩天來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她心裏亂糟糟的,揣著這些心事也不敢跟任何人分享,直到這一刻,遇到何董,她才放心的吐露了出來。


    說出這些話之後,何曉玥感覺自己心裏都舒服了不少。


    她哭夠了,這才從何董的懷裏起身,然後抬手擦掉臉上的淚痕道:“謝謝你,何董,如果不是你的話,我一個人憋著,都會憋壞的。”


    聞言,何芸微微一笑,直道:“傻丫頭,你可以當我是你奶奶一樣,我也真心將你當成我的小孫女的。”


    聽到這句話,何曉玥心頭我越發的暖了起來。


    這時候,手機響了,她接起來一看,是小趙司機的,估摸著是那孩子的檢查結果出來了,何曉玥起身對何芸道:“何董,我還有事,要離開了。”


    何董點了點頭,擺手道:“去吧。”


    何曉玥要轉身,卻看到何芸還坐在輪椅上,她遲疑了一下,關切道:“那要不要我先送您迴病房?”


    聞言,何董搖了搖頭,笑言:“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迴去,而且剛剛思玥去取東西了,很快也會過來。”


    既然如此,何曉玥也就沒有什麽好擔心的了,而且她也不想跟何思玥碰麵。


    在笑著打了招唿之後,轉身離開。


    她和何芸都不知道,何思玥一早就在這花園來了,隻不過她聽到何芸跟何曉玥的談話,就下意識藏住了自己的身子,等到後麵聽到何芸笑稱將何曉玥當成親孫女看待的時候,何思玥心裏一陣陣的吃醋。


    她覺得自己一定是上輩子欠了何曉玥的。


    要搶了顧雲傾不說,現在還想要來搶她的奶奶。


    偏偏奶奶還喜歡她!


    何思玥氣不過,卻又不好貿然走出來,隻怕迴頭又會被奶奶訓斥,她隻得咬著牙在後麵等著她們兩人才走出來。


    “思玥,你怎麽了?”


    何思玥才走到何芸麵前,她就發現何思玥的神色不太對勁。


    何思玥皺了皺眉鼻子,帶著一抹委屈道:“奶奶,你喜歡何曉玥,是不是就不會喜歡我了?”


    她什麽都沒有了,唯有奶奶和哥哥。


    如果連奶奶都要被何曉玥搶去的話,何思玥覺得自己快撐不下去了。


    聞言,何芸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何思玥應該是剛剛聽到些什麽,她拉過何思玥寬慰道:“你也是個傻孩子,奶奶隻是看著何曉玥那小丫頭合眼緣,也將她親孫女,但是奶奶對你的疼愛怎麽可能因為別人而少呢?你是奶奶的親孫女啊!”


    雖然她們之間沒有什麽血緣關係,但她從小將何思玥就當成自己親孫女在培養在疼愛。


    就算之前何思玥為了顧雲傾的事情氣的她當場腦溢血,以至於現在要經過長長的康複期,但她對何思玥的疼愛依然沒有半點兒減少。


    聽到何芸的話,何思玥卻並沒有那麽滿意,她冷哼了一聲道:“可是,以前奶奶對我的寵愛是獨一份的。”


    現在卻多分給了何曉玥一份。


    那假以時日,何曉玥再繼續在奶奶麵前扮演乖乖女,再煽風點火添油加醋,是不是奶奶就會疏遠她?


    越想,何思玥越委屈。


    她最近也不知道是怎麽的,心髒格外的脆弱,一點點小事情就會鬧情緒,鬧脾氣,就連她自己都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好了好了,奶奶保證獨一份兒的寵著你!”


    何芸拍了拍何思玥的後擺,安慰道:“肚子餓了嗎?要不要吃點宵夜?讓吳媽去準備。”


    一說起宵夜,何思玥的胃裏莫名的一陣翻湧,下一瞬便開始惡心作嘔。


    她一把推開何芸,趴在旁邊的躺椅上嘔吐了起來。


    然而,吐了半天,卻什麽都沒有。


    一旁的何芸見了,緊張道:“思玥,是不是吃壞了什麽東西了?我看你最近胃口都不是很好,傷了胃嗎?”


    聞言,何思玥的眸子裏劃過一抹慌亂,恰巧她偏著腦袋,何芸看不到她這會兒一臉緊張和不安的表情。


    在迅速整理好了心情之後,何思玥轉頭對何芸微笑道:“是啊,最近我貪涼,多吃了些冰淇淋,所以傷了胃,醫生囑咐要好好養著呢。”


    聽到這句話,何芸也沒有多想,隻嗔怪道:“你這孩子,這麽大了還貪吃。”


    言罷,她寵溺的笑了笑,並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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