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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出發的時候,雪朧依然覺得很尷尬,但容以蓮卻一副沒事人似的,二人各自帶了兩個護衛,從宜州出蜀地,然後上船走水裏去淮州。


    從荔城出發到宜州需要三天的時間,一路上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十分順利的坐上了北上的船。


    船是提前租好的客船,不是很大,有單獨的房間,好像是京城裏,遊河賞荷的畫舫。容以蓮討厭很很多人一起乘船,幹脆的包了下來。雪朧也樂得清閑,幾人在宜州休息了一日,雪朧買好了一路上解悶的東西,很享受這次難得的船遊。


    直到船開的時候,雪朧突然發現,自己忘記買一樣最重要的解悶工具了,那就是書。


    船開後,需要七八天才會到淮州,如果靠岸的話,可能還會耽誤許久,而且從宜州出去,會有三天遇不上一個碼頭。


    雪朧很是煩躁,她躺在床上,卻被東西擱到了,翻身一看,是一個包裹,她怎麽不記得自己出來的時候,帶了這麽個包裹。


    打開一看,是雪朧從容以蓮書房借來的那三本書,全部都在裏麵,包括那本有先帝贈言的書。


    雪朧沒有做什麽,隻是把書包好,放在了一邊,她現在還沒有辦法對此報以任何的迴複,所以她隻能先保持沉默。


    一路甚是輕鬆愜意,不用顛簸的騎馬,什麽都不用做,隻是趁著微微擺動的船波,順著長河而下。


    淮州自古就是聖都重要的組成部分,富饒的南邊,會產大量的糧食和輜重,走陸路的話,肯定是勞民傷財,而這條天然形成的水路就不同了,就拿從揚州上船的話,兩天的時間,船就可以到淮州,而淮州離京城,隻有五十裏路,這樣就簡單的多了。


    揚州在河的的對岸,雪朧她們此時正在經過這裏。


    而這裏並不是揚州的大碼頭,並沒有停船的口,雪朧站在甲板上,就看著船從渡口,緩慢的行過。


    這幾日容以蓮總是懶洋洋的在船上,除了每日天氣好的時候,會出來曬一曬太陽,其餘的時候,則隻會帶在自己的房間裏,雪朧也是如此,兩個人隻有在吃晚飯的時候,才會碰一麵。


    此時正是晌午,容以蓮拿著一本不知名的書,正半躺在甲板上看書,而雪朧離得他盡量遠遠的。


    就在雪朧有些失落的看著對岸的揚州,容以蓮站了起來,書丟在一邊,跑下了甲板,不一會就扛著一捆繩子上來了,而船的航線也變了,往對岸靠。


    因為沒有碼頭,周圍全是衝積開的沙石堆,容以蓮站在甲板上,在繩子的一頭捆上迴力鏢,丟了三次,總算是固定在了岸上的什麽東西。


    “你要幹什麽?”沙石堆少說也有四五米高,他拉了拉繩子,很牢固,就在卷起前襟。


    “等著”說著容以蓮後退幾步,助跑幾步,一下子跳下了船,船離水麵也有兩米高,而容以蓮並沒有掉下去,而是牢牢地抓住繩子,隨著繩子的擺動,穩穩的把自己蕩到了衝積起的沙石堆上,容以蓮手腳利索,幾番上下,就上到了對岸,這裏顯然就是揚州的地界。


    遠遠的看,真是個落英繽紛的地方。


    容以蓮的身影消失在了對岸,雪朧伸長了脖子,不知道他要去做什麽。


    片刻,神神秘秘的容以蓮又出現在了岸邊,他從新把迴力標丟了過來,絆在船板上,瞬間隻聽船板上有碰一聲,雪朧感覺往下看,因為容以蓮又跟猴子似得蕩了過來,等雪朧跑過來的時候,容以蓮已經爬上了來。


    手裏拿著…拿著一大束花。


    有粉紅的桃花,雪白的梨花,還有一些,反正就是春日裏,最是美麗的花朵,他別在腰間,然後仔細的縷好,好大一束,都快要把他的上半身給遮住“拿著,去揚州不過是去看花花草草,這不就有了。”


    雪朧抱著花,很沉。然後望著容以蓮,隻見他身上的衣服被刮破好幾處,右邊眼角往上不知道灰塵還是什麽,灰了一大片。把花遞給雪朧後,右邊胳膊就一直垂著,好像不舒服,左邊的衣袖還卷著,可右邊卻放了下來。


    雪朧看著懷裏的這束花,再看一看明顯受傷了的容以蓮,主動跟他說話“你的胳膊,沒事嗎?”


    “沒,沒事。”說著,容以蓮下意識的把自己的右胳膊藏到身後麵。


    “我不信,我看看。”說著,雪朧要靠近他。


    “你還是先把花收好,這麽一大捧。”容以蓮指著雪朧手裏的花,剛才迴船上的時候,他因為帶了那麽大一捧花,有些礙住他的視線,分析錯落腳的地方,所以胳膊重重的碰在了船板上,他受傷的經驗豐富,這一碰,估計會腫好幾天。


    “你站那裏別動。”雪朧把花放在一片幹淨的甲板上,然後靠近容以蓮,容以蓮四處躲藏,卻任然被雪朧圍在了船尖上。


    他玩味一笑,還想做最後掙紮“怎麽,現在敢靠近我了,來,本王的懷抱…嘶…”容以蓮對著雪朧展開懷抱,借此好讓雪朧害羞的躲開,不敢靠近他,可是他實在是太小瞧雪朧了,雪朧眼疾手快,抓住了容以蓮的右胳膊,疼得他嘶聲。


    “還說沒事,你看又青又腫,這樣沒準傷到了骨頭。”雪朧卷起了容以蓮的袖子,他身上還有花的香味。


    “傻了不是,如果骨頭斷裂的話,表皮應該是血紫色。而不是這樣的。”容以蓮身上,什麽傷沒受過,他簡直可以算的上大半個治傷的大夫了。


    “你覺得你知道骨折的血紫色的了不起啊。”雪朧拉著他,往船艙裏去,船上有大夫,一日三兩銀子雇著,也該有用處些。


    雪朧讓人叫來大夫,大夫是個四五十歲,卻長著一把羊胡子有些顯老的男子,瘦小幹癟。


    他到是仔細,把容以蓮身上能看的地方,都檢查了一遍,上藥包紮,而容以蓮,真的是受傷慣了,除了胳膊上的撞傷,身上還有多處擦傷,而他在上藥的時候,除了眉頭微皺外,一聲疼都沒喊。


    雪朧這時候,因為不方便在場,就出去了,找了兩個漂亮的瓶子,把容以蓮送她的花,插了起來。


    粉中含白的李子花,和白中紅蕊的杏花最是相配。


    雪朧把它們插進一隻細口的青瓷瓶中,裏麵有半瓶的清水,若是每日換水的話,這花可以三日不落。


    明媚如粉的桃花,和雪白的落月梨花,最適合相互點綴迴應,雪朧尤其喜歡這白淨如月色的梨花,不知容以蓮是不是也喜歡,梨花折的最多,雪朧用了一圈梨花,把桃花圈在其中。


    容以蓮包紮好出來,就看見雪朧跪坐在甲板上,長發被和風吹動,手裏拿著一支梨花,另一隻手上,拿著紅色的黃銅剪子,正在修剪花枝。


    雪朧的皮膚,簡直比這梨花還有瑩白,臉頰上的粉色,好像是跟身邊的桃花借來的。


    容以蓮靠在柱子上,自己沒有察覺的嘴角帶笑,心下一片平和,他在想,雪朧,真不愧是他容以蓮看中的人,她真的是,他這輩子,見過最好看的人。


    白錦無紋香爛漫,玉樹瓊葩堆雪。靜夜沉沉,浮光靄靄,冷浸溶溶月。人間天上,爛銀霞照通徹。


    雪朧迴頭,發現容以蓮正在看著她,她扶著地站了起來,手裏還拿著一隻桃花,每一地方放“容以蓮,你去讓船工抓幾尾鱖魚,桃花流水鱖魚肥,一會用這隻桃花燉桃花鱖魚湯喝。”


    容以蓮走到雪朧身邊,與她離不過一臂的距離。雪朧有些不適應,她實在不習慣,別人靠她如此近。


    容以蓮什麽話都不說,而是從懷裏掏出一物,剛才如不是護住懷裏的這物,他也不會是胳膊這樣身體脆弱的地方碰到船上。


    “什麽?你別動我頭發。”雪朧隻覺容以蓮的左手一升,有什麽東西別在了她的頭上。


    “剛好。”容以蓮放下手,他插在雪朧發上的,也是一束梨花,梨花一簇簇,別在烏黑的發上,綠色的花梗也添了幾分俏麗,他仔細的看著,雪朧望著他烏黑的眼珠,眼珠中好像是自己的倒影,最讓她注意的,是容以蓮的目光中的感情。


    他就好像,再看一件世間僅有的東西,雪朧不由得,伸手想要去摸一摸他的這雙眼睛,雪朧的手也確實這麽做了,顫巍巍的,容以蓮也揚著頭迎了上去,他就知道,季雪朧不會不喜歡他。


    而雪朧的指間,隻有一張紙那般就要落在他的眼睛上時,雪朧卻收迴了自己的手,她收迴自己的手,摸了摸自己發髻,她摸到了那隻梨花枝子做成的簪子,退後一步,揚起變了好幾變的臉,然後笑著對容以蓮說“還愣著做什麽,已經晌午了,馬上就要做午飯了。”


    說完,雪朧抱著花瓶,往自己的房間去。


    “季雪朧,我就不信,你對我沒有感覺。”


    雪朧頓住了肩膀,她背對著容以蓮,表情複雜,她緊皺著眉,然後轉身的同時,繼續,笑了出來,她的笑容,美的如同假麵“什麽感覺?我怎麽可能會對你有感覺。”


    “那你為什麽收我送你的花,你剛才,明明是在主動,主動觸碰我。”容以蓮在雪矓略顯困惑的眼神中,看出了不同的感覺。


    “別人送我,我依然也會收的。哦,對了,這盆送你,放在你房間中,養眼,快去吩咐船工,我換個衣服就出來。”說完,雪朧抱走了最漂亮的那束抱走了,留下了相對來說不敵的那瓶,完全是她的性格。


    容以蓮看著放在甲板上的那束花,他抬腳,真想一腳把它踢個稀巴爛,可是,他再窩火,心下也不忍,踢出這一腳。


    “季雪朧,你就是快水火不進的石頭,不進水火不進,你還嘴硬,心更硬。”對著雪朧走的方向,大喊出聲。


    喊完,他快走了幾步,又折迴,抱起了那束花,抱迴了自己的房間,還聽話的吩咐了船工去抓魚。總之,一點都不想,平時的他。


    雪朧迴到自己的房間,放下花瓶,然後一把撲進了自己的船上,她剛才,是怎麽了,怎麽會突然伸出自己的手,可是就在她馬上要觸碰到容以蓮的時候,她眼前出現的,那是…那是容恪的那種冷硬孤獨的臉。


    在一晃,她就遲疑的無法在觸碰了。雪朧迴頭,看著桌子上的那瓶美麗的花,她已經不否認自己對容以蓮有了別的感情,剛才,她明明那麽的心動,可是突然出現在眼神前的容恪,又是什麽呢?


    是愧疚嗎?想到這兩個字,雪朧自嘲的笑了一聲,要愧疚,也是他愧疚,那麽多妾室,還心有所屬,自己怎麽會是愧疚呢,可是除了愧疚外,她實在想到別的。


    就這樣,鬱鬱悶悶的,雪朧完全不知道自己如何是好。


    這時候,船主的女兒月紅前來敲門“侯小姐,小人們把魚給您抓好了。”雪朧看著桌子上剩下的那支桃花,強打起精神“好的,那你先幫我洗好放著,我馬上就出來。”


    “是”月紅應聲退下。雪朧也從床上爬了起來,換了一聲簡潔適合在廚房裏打轉的衣服。


    船現在已經拋錨停泊,船上可以說是十分的穩當。


    船上的廚房四四方方的,有兩口大鍋,一應食材俱全,而且采光極佳。頭頂還有跑油煙的天窗。


    雪朧洗幹淨手,同時把桃花花瓣摘了出來,洗幹淨,泡在鹽水裏。


    然後再刨腹洗淨的鱖魚上打上兩個花刀,用料酒蔥薑去腥。鍋子燒熱,倒進去油,把魚肚中塞好蔥薑,下過煎製兩麵金黃,倒入清水和切成小塊的白蘿卜同煮。水微微沸騰,就抽掉幾根木材,調製文火,慢燉煮一炷香的時間。


    直到湯汁雪白,蘿卜也熟透了以後,把醃製過鹽水的桃花瓣撒進鍋裏就好了。


    桃花水暖鱖魚湯,這是雪矓給這道菜取的名字。


    鱖魚用了五隻,燉了大半鍋,夠一船人吃的了。


    船長的夫人是船上的廚娘,本來就準備好一部分飯菜了,雪朧隻又炒製了一道葷菜一道素菜,就可以開始吃飯了。


    容以蓮早早的聞到了香味,站在飯廳邊上等著,正有些不耐煩的時候,雪朧端著托盤,款款的從廚房而出,走向飯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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