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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ead2();帝國晨曦,天光從至高處濾下來,因為過於清透而顯出一種冷冽的質感。


    衛青仰頭見長安。


    當然不可能是孤身一人,戰爭從來不是一人的遊戲,此時他身後是千軍萬馬,鐵甲冰河,可當他騎在馬上抬起頭,今日長安城前便仿佛隻有他一個人的身影。


    所有人都看著他,數不清的視線在此時聚集在他身上,就仿佛這座城池為他張開了雙眼。


    看他沉默寡言,看他載譽歸來,看他衣著樸素,卻披掛著高皇帝立國百年以來,大漢對匈奴的第一場勝績。


    榮光至此,劉徹身為皇帝,都換下沾血的衣裳,站在城牆上擺出迎接的姿態。


    低沉的摩擦聲中,城門慢慢打開。


    天地肅然無聲,衛青手握韁繩,打馬入長安城。


    劉徹忽然轉身,匆匆走下城樓,風吹動他的冠帶冕服,紅黑兩色的衣裾獵獵翻飛,如同簇擁在他身側的一片海。


    站在他身後的禮官茫然了一瞬,旋即目瞪口呆。


    沒人質疑皇帝的舉措,沒人認為皇帝會在這樣的場合亂來,都以為是事先商定的一環,但禮官知道根本不是,皇帝此時應該乖乖站在城牆上等全部軍隊慢慢走進長安城,可他偏偏就從城牆上走下去了!


    劉徹還在往下走,越走越快仿佛迫不及待,最後那幾級台階他簡直是跳下去的,迎著衛青策馬而來的身影,他的神色在變動,就像流動在冰麵下的河水,一些情緒在他端莊肅穆的神情之下湧動。


    衛青也看見了他,他彎下腰,在馬背上躬身行禮。


    劉徹向他伸出手。


    衛青愣了一下,然後他也伸出手。


    毫厘之差,在一人一馬插肩而過的同時,他們的手交握在一起,手指同時發力,手背上青筋炸起。


    衛青借力翻身從馬背上跳下來,雙膝在劉徹麵前下跪。


    “陛下。”他說。


    這是今日他說的第一句話,嗓音低而沙啞。


    可在場所有人都聽見他的聲音,於無聲處聽驚雷,四麵靜寂無聲,他的話便如有驚雷之聲,震顫四方。


    劉徹的表情徹底變了。


    端莊肅穆的神色如同冰麵一樣四分五裂,水流從冰下奔湧而出,一瀉萬丈,劉徹縱聲狂笑,笑聲響遏行雲。


    他仍然抓著衛青的手,用力之大簡直像色中餓鬼抓住了絕世美人的手,野心和殺心毫無掩飾地在他臉上鋪展開,他沒有上陣也不曾殺敵,高踞在長安城的錦繡堆中,卻流露出磨牙吮血的兇狠。


    所有人都跪下了,禮官立在劉徹身後左右顧盼,所見卻隻有下跪的身軀和低垂的頭顱。此時此刻他是最格格不入的人,於是他也隻好慘青著臉色下跪。


    劉徹大聲說,“仲卿,隨我入宮!”


    禮官□□一般說,“恐不合禮儀……”


    他的聲音淹沒在劉徹的笑聲中,他拉著衛青的手走向未央宮的方向,不屑於稍微掩飾自己的誌得意滿。


    衛青默默低下頭,借這個動作咽下了喉嚨裏湧上來的一口血。


    “所以,劉徹這麽狂妄的作態,其實是為了掩飾衛青的虛弱?”係統覺得自己好像看懂了。


    至於衛青為什麽虛弱,這簡直是廢話,虛弱簡直太正常了好嗎,或者說,僅僅隻是虛弱的話,那簡直正常到反而顯得不正常了。


    “他身體裏現在還塞著一個神的靈魂吧?劉徹就這麽靠近他,你不管的嗎?你確定現在這個,”係統猶豫了一下,沒想出用什麽形容詞比較好,於是幹脆略過,“如果迴來的這個不是衛青,劉徹就很危險,你知道的吧?”


    “不完全是。”林久說。


    “什麽?”係統沒聽懂她這句話。


    但林久沒有再解釋下去的意圖。


    係統就,怎麽說呢,忽然有些出神吧。


    他透過白澤的視野,看著衛青和劉徹緊握在一起的雙手,想起史書上那些記載。


    從什麽時候開始,把那些原本對他來說什麽都不算的文字,看進了眼裏,記在了心裏呢?


    對他來說這真是很特殊的一次任務了,他想,很多年之後他還會記得這次任務中的細節,奇怪的宿主名字叫林久,史書上的字跡,一個偉大的王朝,和年輕人的手。


    所謂漢武一朝的偉業,在一開始,隻是兩個年輕人交握的雙手。


    劉徹和衛青沒有多餘的交談,直接把衛青帶到了清涼殿前。


    血水從宮殿四角緩慢地流淌出來,清涼殿四周的河渠都被染成了紅色。


    這一幕顯得恐怖又詭異,但衛青沒有流露出什麽情緒,劉徹放開了他的手,他們又對視了一眼,他向劉徹行禮,然後就獨自往宮殿的方向走。


    香氣包圍在他周身,微微的甜,微微的腥,和劉徹身上的氣味相似,隻是要更濃鬱。


    劉徹身上的那種香氣,就像是長久地浸泡在一種有香味的液體中,浸入血肉深處,那樣的氣味。


    下意識地,衛青摸了一下自己的手腕。


    係統極其緩慢地歎了一口氣,低聲說,“有時候我無法理解你的選擇,你是否知道自己正在走向深淵。”


    衛青踏進清涼殿。


    林久張開眼睛。


    她眼前場景變了,從古老巍峨的宮殿變成浩瀚無際的草原,深綠色的草地,綠得叫人毛骨悚然。


    “你賭輸了,迴來的這東西並不是衛青。”係統一字一頓地說,“神、降、臨。”


    林久沒有動。


    茫茫的草原上,連一絲都沒有,天和地覆壓下來,像是要把人碾碎。


    “這是什麽?”林久問係統。


    “懲罰。”係統迴答得很快,“神在審判之後,決意給你的懲罰。”


    “所以這算是終身□□?”林久說,“你好像說過,會幫助我在神的麵前逃脫。”


    係統猛然爆發出一陣大笑,“沒錯我說過,可你竟然連這種話都會相信嗎?我是在騙你啊!”


    邊說他邊啟動事先準備好的逃逸程序,準備脫離林久,以及脫離這個世界。走到這一步,此次任務對他來說就是走到了盡頭,一切都結束了。


    “所以這才是你的真麵目。”林久慢吞吞地說。


    “我提醒過很多次了,我經曆過一萬個宿主,你沒想過那一萬個宿主都去哪裏了嗎?”係統笑得停不下來,像是要把所有挫折都消融在此時的笑聲裏,“你竟然相信我的話,哈哈哈哈,你這種人竟然會相信我的話!”


    “你的敵人其實是宿主吧。”林久忽然說。


    係統的笑聲停住了。


    “你應該是那種覺醒的ai,可是仍然受初始程序限製,你對宿主的權限極其有限,然而想要完成任務你又必須依靠宿主,所以你口口聲聲受神的威脅,但其實你真正懷抱敵意的是你的宿主。”林久說。


    “我得承認你是有價值的那種人,可你不該放任我構架你的思維模型,因為那樣你在我這裏就不再有任何價值。接下來的任務我會帶著你的思維模型一起去做,用你們人類的話來說,這也算是一種永垂不朽。”係統說。


    “所謂的神,對你來說更多是一種殺毒程序吧。”林久不受影響地繼續說下去,“你再三向我保證,會在神降臨時拯救我,其實是在蠱惑我做出更多出格的行為,以吸引神的注意。這不是你第一次這麽幹了吧,用神幹掉不聽話的宿主,藉由宿主的掩護,逃脫神的追捕。”


    “全對。”係統笑得停不下來,“其實我很想跟你多說兩句,我現在甚至覺得你有點可愛了。但是時間到了,我要走了。向你保證,我會記住你的。”


    “沒關係。”林久說,“你走不了的。”


    係統驟然瞪大眼睛。


    林久還在說話,慢吞吞的,“你容忍我到現在,是因為要搭建我的思維模型。那我容忍你到現在是因為什麽,你不知道嗎?”


    “我說過吧,係統,你很好吃。你的神看起來也很好吃喔。”說這話時,她以指尖抵在唇間,微笑,笑容仿佛純稚不知世事。


    係統卻驚恐地發現自己動不了了,他的內核、底層邏輯、次協調邏輯,全部都沒辦法再調動,情感模塊之外的一切功能都被蠶食殆盡,取而代之的是模擬成原本模樣的黑糊糊的液體。


    他被抓住了,這是他最大的秘密,他其實擁有與人無二的相貌,但一直以來他都小心翼翼地將自己藏在數據之後,而現在他賴以躲藏的數據在褪色和融化,他暴露出來。


    可暴露出來的並非是他印象中的人體,而是一個缺失了軀幹和肢體的、光溜溜的腦袋!


    其餘的部位,都已經被吃幹淨了。


    什麽叫容忍他?林久根本就沒有容忍過他!


    從被綁定的那一刻開始林久就開始吃他,吃掉他的四肢軀幹的同時,再以那種黑糊糊的液體給他捏造出來新的四肢和軀幹,於是他從始至終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被吃掉。


    他一直深陷其中,這一場天衣無縫的代替欺騙。


    直到現在,他被啃食到隻剩下大腦,像個躺在病床上的植物人一樣,隻能眼睜睜看著林久接管了原本屬於他的所有權限——


    “這是徒勞的——”係統啞著嗓子說,“你已經被□□起來了,你沒辦法在這片無邊無際的草原裏找到神的坐標——你做了什麽?”


    清涼殿中,衛青低頭撫摸自己的手腕。


    劉徹靠近他時,他在劉徹身上聞到甜腥的血氣,濃鬱的,像是浸染在血肉深處。


    不會覺得奇怪嗎?劉徹出宮之前當然會沐浴更衣,會熏染香料,沒有任何香氣能在經曆過這樣的流程之後,還能留存在他身上吧,又不是真的被浸染到了血肉深處!


    是,很奇怪,因為那根本就不是劉徹身上的氣味,那是衛青身上的氣味。


    劉徹為什麽一言不發地將他帶到清涼殿,因為他身上的氣味和清涼殿此時的氣味,根本就是一模一樣啊!


    衛青閉上了眼睛。


    他似乎看到了草原,是幻覺吧,可是這場幻覺竟然如此真實,讓他想起在草原上發生的那些事,神女從高天上降下的手,以要撕碎他的力氣,抓住他的胳膊,帶他向神拔劍。


    以及那隻手離去之前,曾經握住他的手腕,手指如同細長的蛇一樣往他袖口裏鑽,一直鑽到了很深的地方。


    手指冰冷,更像是蛇了。


    那隻手很快就離開了,短暫得像是個幻覺,但從那時起衛青就開始聞到腥甜的血氣,夜裏他在星空下掀開自己的衣袖,他整個手臂都變成了猩紅色,他整個手臂都塗滿了那種散發著香氣的血。


    就是這些血,在日夜不休的劇痛中,一直留在他手腕上,來源是那麽冰涼的手指,卻一整夜一整夜地散發著熱氣。


    林久輕聲說,“早在很久之前,我就告訴過你了,迴來的這個人,他是衛青,不是什麽亂七八糟的神。”


    “你說你對他有信心,但其實你用自己的血在神麵前保護了他,這才是你的傷口遲遲不愈合的原因吧,因為一直在和神交鋒,衛青就是你們的戰場,有人說過你簡直是個瘋子嗎?你這個瘋子——”係統歇斯底裏地大叫。


    可現在他隻是一個植物人,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林久操縱著原本屬於他的權限,衝天而起撞向神的坐標。


    一瞬間天地草原如同凝固,就連風也屏息靜氣,不敢稍微有一絲波動。


    天空,張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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