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夜深人靜,身邊少了季年,傅明予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她不是沒想過順從季年,不叫他擔驚受怕,可若是她這輩子沒有為她與季年生下一兒半女,光是想想,她都覺得不甘心。


    何況如今她已順利生下喬兒,那個孩子健康又可愛,誰見了不誇她一句長得好。


    再給喬兒生個手足吧,讓她往後漫漫人生路有個伴,傅明予想,想辦法再生一個,她往後便聽季年的。


    想到這個,又怕季年若是趁她不在,吃了那勞什子藥,可怎麽辦才好?


    傅明予隱隱有些心焦氣躁,更加沒有睡意了。


    就在這時,窗戶突然傳來輕輕的響聲,接著便是床幔飄動,傅明予心裏一驚,有人闖入!


    傅明予心中著急,能躲過空頃空明與含珠含寶的耳目,隻怕來人不一般,也不知道對方是衝她來的還是衝她娘家來的。


    她快速摸了根簪子抓在手裏,趁著那人走近,用力刺過去,然後張口便想喊守在外邊的侍衛,不料那人輕鬆卸去她的反抗,傅明予轉瞬落入一個熟悉的懷抱,頭頂傳來季年的低沉聲音:“予兒,是我。”


    傅明予這才放下心來,可背後已嚇出了一身冷汗,“夫君怎的這個時候來了?嚇到我了。”


    “對不住,”季年貼在傅明予的耳朵旁,“我以為予兒睡了。”


    “這麽晚了,夫君過來作甚?”


    季年修長溫熱的指尖捏了捏傅明予的耳垂,“予兒不在,我睡不著。”


    傅明予想了想,重新點了燈,將季年拉到床邊坐下,“既然夫君睡不著,那咱倆說說話?”


    季年坐下,黑漉漉的目光在昏暗的燭光下越發清亮,“予兒突然帶著喬兒迴晉昌坊,可是生我的氣了?”


    “一開始是有些惱的,現在不了,”傅明予道,“夫君所作所為,皆是出於護我憐我之心,我不能不識好歹。”


    季年鉗著傅明予的下巴,與她目光交匯,“在我這,予兒可以為所欲為,撒潑任性,隻求予兒別離了咱們的家就好。”


    傅明予聽了眼睛一亮,直接跪坐起來,伸出雙手摟著季年的脖頸,“若是我做什麽都可以,夫君為何不從了我?”


    季年還未開口,傅明予便接著道:“咱們再給喬兒生個伴,往後我便都聽夫君的,可好?”


    “你看,如今我想迴娘家便迴,爹娘和阿弟都護著我,你若真叫我受了委屈,隻怕我阿弟立刻就能跑到你跟前替我討迴公道。”


    “所以,不管我懦弱好,堅強也好,貧窮也罷,富足也罷,娘家才是我最大的底氣,因為我知道,不管我如何,都有無條件愛我的父母兄弟。”


    “且我順利生了喬兒,再有孕,肯定也萬事順遂,況且闔府都護著我,夫君難道還不放心?”


    “夫君,”傅明予長睫微動,嗓音嬌軟又充滿了誘惑,“我想給喬兒再生個弟弟妹妹,你便應了我,好不好?”


    季年滿眼都是她粉唇開合,入耳是她既像撒嬌又像引誘的聲音,聞著她身上的香氣,便是帶著千軍萬馬而來,今夜也已招架不住心上人的美人計,棄械投降。


    季年聲音磁沉,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好。”


    傅明予計謀得逞,心裏正得意,卻撞進了季年漆黑如古井般的眼睛裏,頓時便亂了心神。


    “夫君,你迴興道坊,還是在這住一晚?還是在這住吧,我讓空輝和含珠給你收拾旁邊的客房。”


    傅明予說完便收迴摟著季年脖頸的手,季年卻又將她的手圈了迴去,“予兒同我迴家。”


    “明日我便迴,”傅明予道,“如今太晚了,喬兒都睡了。”


    “予兒現在同我迴,我明日再來接喬兒。”季年說著,拿過掛在床尾的衣服往傅明予身上套,又替她挽了發,拿披風將她捂得嚴嚴實實,便抱著她往外走。


    “這麽晚了,坊門都關了......”


    “你忘了你夫君是做什麽的了?”季年在她額頭落下一吻,“予兒隻管跟我走。”


    “可也不著急迴去呀。”傅明予咬咬唇道,要是明日爹娘發現她連夜迴去了,連孩子都不顧,隻怕要笑話她離不得季年了。


    “急的,迴去生孩子,晚了我會後悔。”季年的嗓音醇厚得如同美酒陳釀,傅明予心髒狂跳,心下暗道隻怕自己是招惹到他了。


    待迴到府中,傅明予才知道,自己何止是招惹他,簡直是將香肉送到了猛虎口中!


    兩個月後。


    “夫君,我聽藺夫人說,犬戎人在西北作亂,陛下有意讓你去做監軍?”傅明予問道。


    “後來皇上讓莊翎去了。”


    “哦,”傅明予想了想,又道:“那鄂爾多斯有人私采鹽礦的事,之前聽你說官家想讓你去?”


    “我讓沈三去了。”


    “......”傅明予眉頭輕蹙,眼睛咕嚕嚕地轉,“那,夫君一直留在京城,不出去公幹,官家會不會覺得你不思進取?”


    “予兒想我去哪公幹?”


    “不計哪裏,夫君放心去便是,男兒誌在四方,夫君建功立業,我與喬兒也有榮光。”


    季年側頭覷著傅明予,眼眸深沉,“予兒又想支走我了?”


    傅明予看著季年意味不明的眼神,突然有些心虛,“怎麽會,我就是,就是隨口問問。”


    季年將人往懷裏帶,頭擱在傅明予肩膀上,從背後環住她的腰,一手輕輕撫上她的腹部,“不是就好,我還以為予兒用完了為夫,懷上了孩兒,便不要我了。”


    傅明予一陣心慌,也不知道是季年灼熱的唿吸噴在頸側讓她顫栗,還是被他看穿了她的意圖而心虛,“夫君知道啦......”


    “夫人這段時日不思飲食,小日子也沒來,今日巳時三刻叫了府醫,接著便關心起為夫的公務。”


    傅明予轉頭看著季年,“夫君既知,不如外出掙些政績,等我生了再迴來?”


    季年有些咬牙切齒,“我不要,我要陪著你。”


    “我怕你會暈過去......”生喬兒那會兒,她都生完了,他還被嚇得好幾日沒胃口,又吃不下,要是這迴生產他在家,指不定她還要分心照顧他。


    傅明予臉上懷疑又嫌棄他的神情叫季年惱羞,卻又拿她沒辦法,“予兒,我不會!”


    “那夫君挺住哦,我一定給你生個白白胖胖的孩兒!”傅明予拍了拍肚子,神氣地對季年道。


    傅明予沒說錯。


    到了她發動那日,季年得知她見了紅,臉色便再沒正常過。


    等她進了產房,實在沒忍住叫了出來,一個丫鬟端著血水出去再迴來的時候,看著傅明予便猶猶豫豫的。


    傅明予邊忍著陣痛邊問那丫鬟,“有話就說!”


    丫鬟膝蓋一軟,便跪了下去,“爺剛才見了奴婢手上端的血水,暈,暈過去了......”


    傅明予又好笑又擔心,挺過一個陣痛,又粗喘著氣道:“果然不出本夫人所料,你去外頭問問,夫君如何了。”


    丫鬟沒到三十息便又迴到傅明予身邊,聲音都快哭了,“夫人,爺醒過來了,想進來,空頃空明按照您的吩咐,正壓著爺呢,爺的臉色,不大好。”


    “人手夠不夠?不夠讓主院的侍衛一起上,萬不能叫爺闖進來!”傅明予痛得冷汗涔涔,說話已經有氣無力了。


    “爺腿軟,如今毫無反抗之力,剛才還威脅著說要殺了空頃空明......”


    突然,又一巨大的陣痛傳來,傅明予邊使勁邊大聲叫道:“季行之,你給我安分點,敢進來,我休夫!”


    喊完,傅明予便覺得渾身一輕,接著便聽到孩子洪亮的哭聲,“噯,出來了,恭喜夫人,是個小郎君!”


    緊接著便聽到院外的騷動,眨眼季年便到了傅明予跟前,“夫人,我藥都吃了,你可要對我負責到底,以後再說休夫的話,我就要鬧了啊。”


    “什......什麽?”傅明予聽到季年說他把那藥吃了,本來暈暈沉沉的她突然掙紮著看了眼季年,“我剛還想著,喬兒有了弟弟,妹妹也要有......”


    季年臉上好不容易有了點血色,聽了傅明予的話,俊臉又白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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