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予迴了屋,暫且空了些,這才一拍腦袋,想起一個多月前那驚心動魄的事來。


    說好給季大人送謝禮的......


    傅明予有些猶豫,不知晚了這麽多時日,如今才送的話,是不是顯得不夠誠心。


    且這麽久過去了,說不定那人已經忘了這事也說不準。


    思考再三,傅明予還是決定送,記不記得、收不收便是他的事了。


    可送些什麽又成了難題。


    這邊傅明予忙得昏天暗地,幾乎轉頭便將那日的事忘個幹淨,季年這些日子卻是有些煩躁。


    不知怎的,迴去之後,一向寡情薄意的他,心底竟隱隱盼著傅明予給他送謝禮。


    他當然不圖這禮,隻是好奇那個愛財如命的小娘子口中所說的‘厚禮’到底有多厚。


    可他等了一個多月,每日迴府都忍不住讓人去門房問,卻是半點不見她的動靜。


    季年頗有些咬牙切齒,心道她果真是個忘恩負義、一財如命的小悍婦!


    腦中又浮現那日她與兩個小賊周旋的樣子來。


    齜牙咧嘴,張牙舞爪,狐假虎威,巧舌如簧,機智如兔,狡猾如狐......


    傅明予自是不知自己循規蹈矩二十年,一朝給人留下了如此印象。


    她此刻正在想給季年送什麽謝禮才好,思來想去才想起之前去東市帶迴的一把檀香為扇骨、月白緙絲為扇麵的折扇。


    更為難得的是,這柄折扇外側的兩大骨麵用模雕雕刻著鬆竹圖樣,精細的浮雕栩栩如生,整個扇骨已經打磨得光滑油潤,觸之溫潤如玉。


    本來打算留著送給阿弟的,如今倒是先派上用場了,往後淘了好物再給阿弟便是。


    傅明予坐下來,想著給扇麵繡些什麽紋樣才好。


    先是畫了仙鶴祥雲紋,想想那人的氣質,覺得頗為不符。


    又畫了竹報平安紋,又說不上來缺了點什麽。


    最後描了好幾個圖和紋樣,才決定用‘西江山月’,這充滿意境的景最是符合那人的清冷疏離,又能將這昂貴的扇麵物盡其用。


    選定了繡樣,又配好了線,傅明予便開始動手繡了起來。


    下午,傅夫人甘清瑤與溫媽媽在廚房忙了一個多時辰,張羅出一桌好菜,隻等傅明初迴來便可開飯。


    可這一等便到了酉末,天色已經暗下來了,傅明初還未見人。


    往時最遲酉正也已到家的人,這會子眼看就要宵禁了,若有事耽擱的話,也不見遣人迴來報平安,莫不是出了什麽事!


    三人越等越心焦,傅有餘決定到坊門看一看,不行再托人去書院問問。


    可他才站起來,便見傅明初低著頭匆匆迴來了,後頭跟著同樣低著頭的小廝田七。


    “明初,你們怎麽才迴來!”傅有餘出聲喝道。


    甘清瑤在一旁也說道:“哎,迴來便好,過來洗洗手吃飯,就等你了。”


    可傅明初卻低著頭往自己的房間走,“爹娘阿姐,你們吃吧,我已經吃過了,這便迴屋念書去了。”


    甘清瑤叫住他:“過來!你都十多天沒迴家了,便是吃過了也應一家人坐下再用一些,娘給你熬了你最喜歡的筍幹火腿老鴨湯。”


    傅明予見自家弟弟遮遮掩掩,走過去拉住他一看,頓時又驚又心疼,“阿弟,你這臉怎麽了?”


    “還有田七你也是,你們倆在外頭跟人家打起來了?”


    傅有餘一看,頓時怒道:“混賬,送你去書院是叫你好好念書,不是跟人打架的!”


    甘清瑤瞪了傅有餘一眼,轉過頭對傅明初說道:“明初,你且說說,這臉怎麽迴事?身上可還有其他傷?”


    傅明初知道事情敗露,便也不掩飾了。


    他抬起頭,進屋一屁股坐下,“哼,林肅州成親了,他家門口的喜字和燈籠都沒拆下呢!我在路上看到他,問他為何要負我阿姐,他不知悔改便罷了,還說阿姐眼高於頂,不識好歹,又奚落我不好好念書,成天想這些家長裏短,我看不過眼,便跟他打起來了。”


    傅明初又一臉得意地補充道:“田七也幫忙揍他了,我們倆打他一個,贏了!”


    傅有餘和甘清瑤麵麵相覷,不知道說什麽好。


    他們當然覺得動手打人不對,但是他家兒子打的是林肅州這小子,他們覺得渾身舒暢怎麽辦!


    總算是淺淺先出了口惡氣!


    傅有餘低著頭,單手握拳至於唇邊,佯裝清喉嚨,實則是掩蓋自己的笑容,“咳咳,明初和田七打架,這個,是錯誤的,咳,念你們是初犯,這次便算了。”


    甘清瑤也笑著打哈哈,“哎,是啊是啊,這倆孩子也不是故意的,都坐下吃飯,田七也坐下,一起吃。”


    “還有,田媽媽也過來,蘭葉,你去叫上溫叔和溫媽媽他們,今晚我們大家一起吃,慶祝一下!”


    “哎,奴婢這就去!”蘭葉笑著脆聲應了,輕快地小跑著去叫人了。


    田媽媽在一旁擺碗,“郎君今日辛苦了,待會可要多吃一點。”


    傅明予:.....她怎麽覺得這會所有人比過年都還開心?


    “阿弟,你怎麽能打架呢,瞧你的臉都腫成什麽樣了?”傅明予坐在傅明初身旁,伸出食指搓了搓他嘴角的淤腫。


    “嘶......阿姐,”傅明初一手撥開她的手,“我這一點都不痛,可惜你們沒看到當時我有多勇猛!”


    傅明初站了起來,手腳比劃著:“我見了林肅州,上去就是一拳,就這樣,他眼睛就腫了!然後我又是一拳,打得他鼻血直流!”


    田七也誌驕意滿,“還有我還有我,我見他反應過來要揍郎君,上去使勁抱著他的腰,他動彈不得,又被郎君打了幾拳!”


    “就是,要不是他仗著年紀大個頭高,我和田七能將他揍得滿地找牙!”傅明初勾著田七的肩膀,趾高氣揚地說道。


    這二人皆是鼻青臉腫,卻又像鬥勝的公雞般,尾巴都要翹上天了。


    傅有餘再也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想想覺得不對,又收了笑,憋得滿臉通紅,“你們,下次可不能再這麽衝動了。”


    打得好,打得妙,若不是他不好意思跟個後輩計較,他都想親自動手!


    傅有餘心裏無比舒坦,看著鼻青臉腫的傅明初和田七都覺得順眼極了,“你們坐下來,來,多吃點,正是長身體的時候!”


    一大家子的人喜氣洋洋地坐下來,不停地往傅明初和田七的碗裏夾菜,好似他們是得勝歸來的將軍一般。


    傅明予看看大家,每個人都笑得真心實意,心裏也覺得溫暖。


    這就是她的家人啊,是護著她、也是她要一輩子護著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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