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垡鐵路一戰過後,西摩爾率領聯軍輾轉前行,數日方才到達廊坊車站,由於前方鐵路被義和團拆掉,隻得止步。


    同日,八國海軍在沙俄將官的帶領下,集結三十八艘戰艦,攻打大沽口炮台。


    守將羅榮光,年已六十七歲,率眾將士鏖戰三天,擊沉敵艦多艘,終因敵軍狡詐,再加直隸總督裕祿遲遲不發救兵,彈盡援絕,陷入重圍。羅榮光乃忍痛先殺妻妾,後率殘部突圍,盡死於亂軍之中。


    是時朝廷對於義和團的剿撫,以及對洋人的戰和問題,依然舉棋不定。


    自從杉山彬被殺後,慈禧太後聽說洋人調兵進京,便派大臣前往各國使館勸阻,怎奈各國使館一味搪塞,裝聾作啞,縱容各國兵馬進京,屠殺義和團與居民,從而激起朝廷中的爭論。


    載漪、剛毅、徐桐等大臣主張義和團有“神術”,宜招而用之,對洋人宣戰;張之洞、李鴻章、袁世凱等則提議剿滅義和團,避免引起戰火。


    載漪一派對慈禧太後具言義和團之強大,而慈禧太後對洋人也是忍耐已久。但宣戰事關重大,朝中大臣又各執己見,因此始終未有定論。


    太常寺卿袁昶奏道:“義和團乃亂民,萬不可恃,就令有邪術,自古及今,斷無仗此成事者……”話音未落,被慈禧叱退。


    慈禧太後心中雖偏向義和團,但地方上還是以剿為主,真正讓她轉變態度的是偶然得到的一份機密情報。


    慈禧太後發書一閱,書上寫明洋人的四條計劃:“指明一地,令中國皇帝居住;代收各省錢糧;代掌天下兵權;勒令皇太後歸政。”


    看過前三條,慈禧眉間還隻是皺一皺,念完最後一句話,直把她氣得渾身顫抖,拍案怒叫。


    次日申刻,慈禧太後召開第二次禦前會議,令太監總管李蓮英朗讀了這三條機密。


    慈禧太後告群臣道:“今日釁開自彼,非自我開。國亡在目前,與其束手,不如一戰而亡。今日之事,諸大臣均聞之矣。我為江山社稷,不得已而宣戰,顧事未可知。有如戰之後,江山社稷仍不保,諸公今日皆在此,當知我苦心,勿歸咎予一人,謂皇太後送祖宗三百年天下。”


    群臣感涕,紛紛叩首,願效死戰。


    而當慈禧太後收到直隸總督裕祿關於大沽口炮台的軍情匯報時,大沽口已經失守。慈禧怒而向總理衙門傳旨,要求各國上下人等於二十四鍾之內統統離京。


    各國使館請求延緩離京,德國駐清公使克林德前往總理衙門等候迴複。


    克林德與翻譯官坐了轎子,行至東單北大街西總布胡同,與端王載漪統領的神機營章京恩海相遇。


    載漪向來痛恨洋人,作為他部屬的恩海,自然也是一脈相承。


    此時正在巡邏的恩海見到克林德,當即舉槍欲射,克林德見狀,在轎子裏搶先開槍,卻被恩海把子彈躲個過,反手一槍,正著克林德咽喉,死於轎中。翻譯官跳出轎子,被恩海又一槍,打傷小腿,踉蹌逃走。


    這一下更如火上澆油,慈禧太後借著這個引子,要求光緒帝擬旨,欲向列國宣戰。


    一向沉默的光緒帝這次忍不住了。


    “這宣戰詔書,……斷然寫不得。”他低著頭,小心翼翼地說。


    慈禧聞言,臉色驟然鐵青。


    載漪瞟了幾眼太後,忙跑到光緒帝身前,連聲道:“皇上,人心不可失,人心不可失啊!”


    “人心有何用?不過是添亂罷了。”光緒帝把雙眼一閉,轉過身去,背對慈禧,向著諸位大臣抗聲道,“士大夫們都喜歡紙上談兵。朝鮮一仗,你們也都爭著主戰,結果怎樣?如今諸國之強,更十倍於日本,若一並宣戰,必敗無疑。”


    載漪等大臣見皇上不允,轉而去求太後。


    慈禧道:“皇上,你莫要畏手畏腳,壞了國家大事啊。”


    光緒帝猶豫片刻,迴過頭來,剛好與慈禧的目光撞到一起,脊背上不禁冒出一層冷汗。


    他慌忙轉移開目光,不敢相望,怔怔站了良久,“撲通”一聲跪倒。


    “親爸爸,寫不得!”光緒帝叩頭在地,雙手緊緊扯著慈禧的裙角。


    慈禧哼了一聲,把光緒帝甩開。


    “皇上,如今是我大清生死存亡之際,可由不得你。”


    光緒帝的雙手仍停滯在空中,他跪在透進窗戶的灰白色的日光裏,身上撒滿塵埃。


    他望著前方,眼中呆呆地落淚。


    光緒二十六年五月廿五日,慈禧太後以光緒帝的名義,頒發詔書,向英國、俄國、德國、美國、法國、日本、意大利、奧匈帝國、西班牙、荷蘭、比利時十一國宣戰。


    詔曰:


    “我朝二百數年,深仁厚澤,凡遠人來中國者,列祖列宗罔不待以懷柔。迨道光、鹹豐年間,俯準彼等互市,並乞在我國傳教;朝廷以其勸人為善,勉允所請,初亦就我範圍,遵我約束。詎三十年來,恃我國仁厚,一意拊循,彼乃益肆梟張,欺臨我國家,侵占我土地,蹂躪我人民,勒索我財物。朝廷稍加遷就,彼等負其兇橫,日甚一日,無所不至。小則欺壓平民,大則侮慢神聖。我國赤子,仇怨鬱結,人人欲得而甘心。此義勇焚毀教堂、屠殺教民所由來也。朝廷仍不肯開釁,如前保護者,恐傷吾人民耳。故一再降旨申禁,保衛使館,加恤教民。故前日有‘拳民、教民皆吾赤子’之諭,原為民教,解釋夙嫌。朝廷柔服遠人,至矣盡矣!然彼等不知感激,反肆要挾。昨日公然有社士蘭照會,令我退出大沽口炮台,歸彼看管,否則以力襲取。危詞恫嚇,意在肆其猖獗,震動畿輔。


    平日交鄰之道,我未嚐失禮於彼,彼自稱教化之國,乃無禮橫行,專肆兵監器利,自取決裂如此乎。朕臨禦將三十年,待百姓如子孫,百姓亦戴朕如天帝。況慈聖中興宇宙,恩德所被,浹髓淪肌,祖宗憑依,神隻感格。人人忠憤,曠代無所。朕今涕泣以告先廟,抗慨以示師徒,與其苟且圖存,貽羞萬古,孰若大張韃伐,一決雌雄。連日召見大小臣工,詢謀僉同。近畿及山東等省義兵,同日不期而集者,不下數十萬人。下至五尺童子,亦能執幹戈以衛社稷。


    彼仗詐謀,我恃天理;彼憑悍力,我恃人心。無論我國忠信甲胄,禮義幹櫓,人人敢死,即土地廣有二十餘省,人民多至四百餘兆,何難減比兇焰,張我國威。其有同仇敵愾,陷陣衝鋒,抑或仗義捐資,助益儴項,朝廷不惜破格懋賞,獎勵忠勳。苟其自外生成,臨陣退縮,甘心從逆,竟作漢奸,朕即刻嚴誅,絕無寬貸。爾普天臣庶,其各懷忠義之心,共泄神人之憤,朕實有厚望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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