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蘋昏過去,是被疼昏的。而她醒來,卻也是被疼醒的。


    但同時與疼痛交織的,還有嬰兒的啼哭。


    那聲音是從她髖部附近發出,一聲,一聲,越來越響,她發覺自己也越來越清醒了。


    伏蘋睜開眼,被巨石壓著的右腿已經麻木,竟了無痛感。


    但腿上的疼痛卻轉移到了下體,她隻感覺下體鬆鬆垮垮的,好似被撕開一個大口子,又好像在流著什麽東西。


    她張眼望去,隻見腿下滿地鮮血,況且還在不停地流出。


    她試著起身給下體包紮,身子卻幾乎凍僵了。她努力活動肢體許久,才勉勉強強動了幾下胳膊,但依舊夠不到下肢。


    伏蘋感覺自己越來越虛弱,無數的說不清的不適感此刻聚集在她一身,總之沒有一件是舒服的。


    她放棄了包紮,索性繼續躺著,咬牙忍住下體的劇痛,費力地用雙手抱過那孩子來,捧在手裏。


    隻見那是個男孩,小小的身軀光不溜秋的,圓圓的臉,稀疏的頭頂沒幾根毛,倒也可愛。伏蘋耷拉著眼皮,但忍不住笑了。


    那孩子同樣冰冷的身體在感受到伏蘋掌心有限的溫熱之後,哭聲慢慢停下來,睜開兩隻黑乎乎的大眼睛,怔怔地瞧著伏蘋。


    二人對視的一刹那,伏蘋的笑容僵住了。


    那孩子方才閉著眼睛啼哭,她還不覺得什麽。此刻他睜開雙眼,濃眉炯目,兼之寬大的額頭,竟……儼然跟那吉峰禹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像,太像了。怎麽能這麽像。”伏蘋含笑喃喃。


    突然,她目光兇狠,咬緊牙關,雙手緊緊掐住了那孩子的脖頸。那孩子直接哭不出聲,瀕近窒息。


    伏蘋掐著,掐著,淚流滿麵,雙手也漸漸使不上勁,軟塌下來。


    此時冷觀剛好跑下山,見她正要殺死一個嬰兒,急施援手,把嬰兒奪出。但他轉眼又見伏蘋自身也被巨石壓住,下體外露,汩汩流血,傷重且不雅,便把嬰兒放在一邊,轉而割下衣服上兩大塊衣布,先簡單裹了下嬰兒,又要去給伏蘋敷住下體,正當此時,吉峰禹和單裳莊跟下山來,才有了後麵的事。


    吉峰禹發覺那孩子原是他與伏蘋所生,伏蘋卻不顧斷腿,驟生巨力,把他扼住,兩根大拇指指甲便要刺入他喉嚨。冷觀選擇旁觀,吉峰禹性命危在旦夕。


    忽聽“撲”地一聲,伏蘋從吉峰禹身上飛起,跌出數丈之外,重重摔落在地。


    吉峰禹掙紮著爬起身來,脖子抖了抖,咽喉上嵌著兩片指甲。


    原來伏蘋僵持太久,力氣漸弱,而吉峰禹雖然雙臂近廢,但性命攸關之際,拚盡全力用側身一撞,接著甩腳踢中伏蘋小腹,伏蘋嬌小的身體頃刻被他擊飛。


    冷觀見狀大驚,顧不得吉峰禹,急奔向伏蘋,吉峰禹則是踉踉蹌蹌,狗爬打滾,好歹竄到了單裳莊身後避難。


    冷觀見伏蘋呆睜著眼,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低下身去,探了探她鼻息,竟已氣絕。


    冷觀不由得大怒,掄起鋤頭便要向吉峰禹跑來。


    吉峰禹急忙叫道:“大哥,大哥!莫要魯莽!孩子!”


    冷觀一愣,轉眼看向那孩子,正躺在那裏瑟縮不止,不禁大為懊悔,原是方才觀看伏蘋和吉峰禹廝打,竟無意間把孩子晾在了一旁。冷觀便先收了鋤頭,奔到孩子身邊。


    三人圍住孩子,觀察片刻,隻見他眯縫著雙眼,幹張著嘴,卻發不出聲音,整個脖頸被勒得已然淤紫,小小的身子蜷在那張破衣布上,落滿了雪花,僵直不動,偶爾打個冷顫。


    吉峰禹見他臉上神情十分痛苦,身子更是僵凍已極,雖猶未死,但經過這一番折騰,至多也隻是幾個時辰的大限。


    他念及這是自己的親生骨肉,不忍他再受折磨,悲傷之下,拔出腰刀,“刷”地一下,刺進那孩子左胸口,登時鮮血濺了三人一身。


    冷觀眼睛裏濺進了幾滴血,搓揉了幾下,好歹睜開眼時,卻見這等人倫慘變,不禁悲怒至狂,大叫道:“畜生!”提起鋤頭,徑往吉峰禹頭頂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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