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謙自然不知道,那徐濯埃口稱的父親是刑部左侍郎,祖父是體仁閣大學士,並非什麽是狼是狗、踢人打人,而分別為朝廷中從二品、正一品的官職,說是位極人臣也不過分。


    當時單裳莊嚇癱在牆上,蘇見黎卻望著徐濯埃陷入了沉思。


    他跟她的一位故人很像。


    哦不,他就是她的那位故人。


    那三十多名甲士中有幾個略懂官場的,悄聲議論道:“這姓徐的小子可不簡單呀,那大學士和侍郎,都是一二品的官職……”


    甲士們交頭接耳,一番竊議之後,似已先泄了氣。


    徐濯埃見了,微微冷笑,轉眼看向單裳莊,卻見他的神態已恢複了平靜。


    隻聽單裳莊朝著甲士們冷笑道:“爾等以為放了這小賊去,便能活命了麽?”


    眾甲士聽得,都安靜下來,很多人似乎都有些拿不定主意。但想來這小賊身份不明,所說也未必是真。


    單裳莊把劍從桌上一拔,笑道:“小賊,你若不說這些,或許還放你一線生機,如今卻是把本官逼到走投無路了。殺你放你,都會被找上門尋仇。橫豎是死,不如你死。”


    徐濯埃方欲迴言,不提防自己桌旁那張弓箭不知何時被文謙拿去,在牆角偷偷拽開大弓,一箭射向徐濯埃麵門。


    蘇見黎大叫:“小心!”


    話音未落,空中突然一道疾光閃過,那箭飛至一半,墜落在地,箭身上嵌著一枚梭鏢。


    徐濯埃和蘇見黎轉頭望去,見顧暘坐在門前,搓了幾下手。徐濯埃以目示意,表示感激。


    單裳莊見這幾人眉來眼去,再加顧暘居然兩腿岔開,狂野地歪坐在地上,眯著眼,咬著嘴唇,一臉欠揍的悠然自得。想到自己這殺氣騰騰的奪魂廳儼然成了他的臥室,著實不把自己和這一隊甲士放在眼裏,單裳莊不禁勃然大怒。


    說起來單裳莊其實沒必要動怒,他忘了件事,那就是顧暘雖確有嘲諷之意,但他坐在那兒純粹隻是因為被槍傷了腿,開著腿倚坐在地上更舒服而已。


    但此時單裳莊已是怒不可遏,揮劍砍落了餐桌的一角。眾甲士見了,發聲喊,執刀而進。


    徐濯埃掐著如雁後頸,一步一步後退,直退到顧暘和蘇見黎身旁。


    “怎麽辦?”徐濯埃放低聲音。


    “徐兄。”顧暘盯著前方緊緊逼來的三十甲士,低聲道。


    “怎麽?顧兄。”


    “捂住孩子眼睛。”


    徐濯埃聽了一愣,但還是照做了。如雁的一張圓臉上被捂得隻剩了兩個小鼻孔出氣兒。


    顧暘低著頭,抬眼狠望著身前這群甲士。望著,望著,那第一排的甲士為防他突然出手,也是更加麵目凝重,屏氣凝神地前進。


    敵眾己寡,顧暘卻儼然在氣勢上占據了主動。


    忽然,顧暘手起。


    “當”的一聲響亮,單裳莊頸前濺出一團火光。


    火光是發於一把劍的劍尖。


    文謙的劍。


    地上躺著一枚梭鏢。


    原來文謙雖然粗魯,但既能做到軍官,必然武功底子不差,況且在武藝上也有超乎常人的嗅覺。


    方才他見自己的箭被顧暘打落,便知他手段,又見他隻顧盯著甲士們,想他必定不出凡招。


    他雖未曾親眼見到顧暘手刃外國士兵的畫麵,卻也看到了那些梭鏢無一不插在他們脖頸上。


    於是,隻待顧暘手一動,文謙便把劍往單裳莊喉前一架,果然擋住了他的梭鏢。


    這一下擋得驚險萬分,單裳莊隻嚇得瞪眼咋舌,文謙也是汗流浹背。


    在場眾人見了,都感驚訝,顧暘心中更覺低估了這個粗魯軍官。


    蘇見黎心想:“擒賊先擒王。”說著飛鞭直取單裳莊,文謙把劍一架,高聲道:“大人!”


    單裳莊會意,慌忙快步躲到眾甲士身後。徐濯埃便把刀刺向文謙腰部,文謙左手持劍,右手把劍鞘猛地一架,同時左手也發力一擊,蘇見黎和徐濯埃被震退數步。


    “此賊力大。”徐濯埃感歎道。


    顧暘見狀,三枚梭鏢朝著文謙麵門飛出,文謙卻時刻提防著他,向後彎腰躲過,腹上卻被蘇見黎踢了一腳,寶劍脫手落地。


    蘇見黎趕上前去,被甲士們攔住,文謙也顧不得那寶劍,忙躲到眾甲士身後。蘇見黎便用足尖把文謙的劍踢迴牆邊,顧暘側身拾起。


    這幾個迴合交過,文謙雖未取得甚麽優勢,卻也擋住了顧暘等人的連番進攻,氣勢上又是單裳莊一邊占據了主動。甲士們群刀並舉,便如潮水般直向三人壓來。


    四人,還有那個小公子如雁。單夫人嚇昏在一邊,還未醒來,春桃趴在單夫人身旁,瑟瑟縮縮,絲毫不敢抬頭。


    “莫要傷了如雁!”單裳莊咬著牙道,“其他人,都要死的!”


    顧暘畢竟腿上有傷,行動不便,再加事出緊急,三人一時還沒有想好應對之策。徐濯埃跟蘇見黎隻得先縱身擋在顧暘身前防禦。


    三人為數不多的小優勢是背靠牆壁,不至於被圍攻,隻需要應對前方這一個方向。再加手裏有小公子做人質,旁邊還有一個大飯桌子,甲士們多少不敢下狠手,也不敢打翻那一桌知縣大人的好菜。


    這就導致甲士們所處的環境狹窄了很多,所謂三十甲士,每波其實也隻有十幾個甲士穿插著進攻。


    蘇見黎紫鞭率先飛出,纏住一個甲士手中長刀,手腕一抖,那長刀脫手,反紮進那甲士咽喉,撲地倒了。


    徐濯埃操作卻有些不便了,他本來是左手捂著如雁的眼睛,右手拿著刀,順便捂著如雁的嘴,此刻卻收起腰刀來,右手揮舞折扇迎敵,左手捂著如雁的眼睛,捂著捂著,那手卻滑到如雁鼻子和嘴上了。


    本來如雁是隻剩兩個鼻孔出氣兒,現在氣都出不了了。


    這夥甲士並非平常小卒,一方麵都是單裳莊從武林挑選來受雇賣命的親信,再加悉心豢養,盡是精銳,難以對付;一方麵身著硬甲,刀劍難以砍削,務須大力搠刺,方可破甲。


    蘇見黎本來是女兒家,力量有限,使的又是鞭,更難傷及對麵。徐濯埃則是一手挾持著人質,一手用折扇。那扇子都快掄冒煙了,也傷不到甲士們一根汗毛。雖是奪得文謙劍來,二人又不善用劍。


    甲士們亂刀兇猛砍來,再加人數眾多,二人招架片刻,已是手軟筋麻。


    眼下隻有顧暘的劍能破甲,但他傷著一條腿,難以發揮。


    “徐兄。”顧暘在他們背後低低地道,“不知你是否信任顧某這手中劍。”


    徐濯埃正賣力地招架著三四把長刀,那小破扇子都快斷了,聽得此言,慌忙道:“信,信。”


    顧暘笑道:“顧某人曾學得兩套劍法,隻是出山以來,劍不在身,一直未曾用上。好在有這文謙的寶劍相助,今日卻要拿這群甲蟲開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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