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堯是真的沒忍住,這一下直接給藍池打蒙了。


    “我誇你呢。”


    “不稀罕你誇。”


    陳隊長找到曲堯的時候,整個人都是低著頭頹敗的,“抱歉啊曲記者,這些都是上麵的正常流程。”


    對於他的身份,肯定是要摸排清楚的。


    “這件事,你們一定要信我。”曲堯沉默了一會兒才對陳隊長說話,“我真的不想看見悲劇的發生。”


    陳隊長鄭重點頭,“我會好好跟朱營長他們做準備工作的。”


    這件事曲堯已經不想再掙紮了,他該做的已經做了。


    “這個我來包。”曲堯興致勃勃,剛跟蔣闊學了點皮毛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自己上手試試看了。


    現在前線朱營長不準他去,他隻能把拍攝的重任交到了常近的手上,而自己隻能跟蔣闊待在臨時收拾出來的大壩醫院。


    “行。”蔣闊放手讓曲堯來,這位戰士包裹的很嚴實,腦袋好像早就受傷了,隻剩下一雙眼睛咕嚕嚕轉著。


    “哎,你這眼睛我怎麽感覺在哪裏見過啊。”曲堯給他包紮手的時候對上了視線,剛才他就覺得有點奇怪,眼前這個穿著破破衣裳的少年....


    曲堯腦海裏跳出來了一個人,但他不敢相認。


    “傷到哪兒了?”曲堯聲音些微哽咽,“你眼睛很像我一個弟弟。”


    包裹嚴實的人瞬間低下了頭,不願再麵對曲堯,兩人各懷心思,等曲堯給人不熟練的包紮完,他就匆匆跑了。


    蔣闊給曲堯遞了一張幹淨的布過來,“你弟弟?”


    “應該就是他。”如果他不躲避自己的目光,那曲堯還不能確信,可他躲了,不僅躲了還跑了。


    “誰?”


    另一邊正在慢吞吞擦槍的藍池,看見落荒而逃的人過來,隻一眼就認了出來,“金福?你是金福吧?你怎麽在這兒?聽說你不是走丟了嗎?”


    他堵著人不讓走,“你這是受了什麽傷?臉被榴彈炸到了?”


    “你妹妹也在這裏,你不去見見她嗎?”


    “她現在成了小護士了,挺能幹的。”


    “還是說你不敢跟你堯哥相認?”


    這碎嘴子真不是吹得,他現在嘰裏呱啦的給別人根本接不住話。


    金福本來就不擅長言語,現在隻能站著聽他瞎比比,最主要是刻在骨子裏的下人使命,讓他無法離開這裏,隻能低著頭聽。


    “都不是?”


    “你放過他吧。”曲堯從背後出來,站在了金福的背後,為他開脫,“也許是太久沒見,他還有點不適應,等他緩緩。”


    藍池看了曲堯一眼,後者衝他眨了眨眼睛。


    咳咳。


    “那什麽,行,咳。”藍池極度不自然的撇過頭,揣著槍站起來一瘸一拐離開了,獨留下金福和曲堯兩個人站在門口,村子裏的相親都聚集在了山洞裏。


    那裏最安全,軍隊都駐紮在老莊村,之前那個被毀的村子也有分配人去重建。


    曲堯本來是有些不太讚同的,修起來也會被毀,還不如等戰爭後。


    可朱營長第一個反對,他說要是不修,天氣已經開始寒冷,到時候鄉親們怎麽辦?


    家園被毀,那我們就重建,他炸一次,我們修一次。


    當時曲堯鼻頭發酸,整個人都升華了。


    “所以當時是跟著逃難的人群一起離開了,還是被人抓了?”


    金福就看著他沒說話,可通紅的眼眶在告訴他,不管是跟人跑了,還是被人抓了,他都過得很不好。


    瘦骨嶙峋,衣裳破爛,以前那個自傲的氣質完全消失。


    曲堯說不清現在的金福是什麽樣子,但他說話的時候肩膀微抖,像是經常被人欺負的後遺症,說話也不敢看他的眼睛。


    “嘴巴不能說話了嗎?”


    金福撇過頭,眼淚終於是落了下來。


    曲堯一顆心都快碎了,他趁金福不注意,不管不顧的一把扯了金福臉上的紗布,那瞬間曲堯的眼睛瞪大,他無法形容自己看見的一切。


    “怎麽迴事啊?啊?到底怎麽迴事啊?是誰啊?”曲堯幾乎瘋了,他一把抱住金福,用力的拍打他的背,“是誰啊?誰這麽對你啊?”


    “你疼不疼啊?啊?”


    金福被他拍的眼淚婆娑,整個人小小的一個蜷縮在曲堯的懷裏。


    曲堯聲嘶力竭的唿喊讓剛打算偷聽的藍池蹦了出來,金福看見是他,慌忙躲在了曲堯的懷裏。


    “怎麽了?”


    藍池嗓子裏的話還沒問出來,就看見曲堯那張憤怒的臉上掛滿了淚水,他沒見過這樣的曲堯,憤怒中夾雜著委屈和心疼。


    曲堯死死摁住金福的腦袋在懷裏,隻是哭沒說話。


    他背對著藍池,慢慢將金福的紗布包裹了起來,這才轉過身,有些髒的袖子擦了眼淚,曲堯一隻手握著金福的手腕,將人藏在自己的身後。


    他的行為實在是讓藍池有些摸不著頭腦。


    但他能猜到肯定是金福遇到了什麽很壞的事情,曲堯才會這麽崩潰。


    “我能做點什麽嗎?”


    曲堯搖了搖頭,他現在心裏亂的厲害,金福不能出現在爾雅的麵前,這是他現在最擔憂的事情,“有。”他盯著藍池,“你把金福帶走。”


    “他不可以出現在爾雅的麵前。”


    金福這時晃了晃曲堯的手,對他點了點頭,曲堯明白,金福這是讚同他的意見,他也不想在這裏跟爾雅相認。


    “好。”藍池什麽也沒問,“剛好我也迴家一趟,我帶他迴去。”


    曲堯有些意外,“你要迴家?”


    “嗯,迴家。”藍池笑了一下,“你不是想要相機嗎?我記得之前有收到過一個禮物,應該比這個相機好,我去給你拿。”


    “可是你的腿....”


    藍池依舊笑,“放心,常平開車來接我。”


    也好。曲堯想,金福能迴到那邊,就能短暫的不跟爾雅見麵。


    曲堯一把抓住藍池的胳膊,鄭重的跟他道謝,“謝謝,幫我帶他迴去,給他找個醫生行不行?”


    “好。”


    金福不舍得看了曲堯一眼,跟藍池離開了這裏。


    一個鬼魅般的身影忽然閃現在曲堯身後,陰惻惻道:“我現在相信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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