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北淵一杯冷茶倒在薛振臉上,俯身下去對他道,「陛下莫忘了,您在長公主眼中若連當皇帝都合格不了,便真的一無是處了。」


    這時福林已經撲到了床邊,正好便見到薛振的眉頭皺了起來。


    「畢竟陛下在長公主心裏,隻是皇帝罷了。」秦北淵又說。


    福林聽得手都在抖,驚恐地喚道,「秦相慎言……」


    秦北淵的視線隻落在薛振的臉上,他平靜地道,「害長公主死了兩次,陛下還想讓她再失望一次?」


    薛振終於睜開了眼睛,他疲倦地轉動眼珠,將目光對上了秦北淵冷凝的雙眼,嘶啞地道,「……不用你激朕。」


    秦北淵直起腰來,行了個遲來的禮,「陛下醒了。」


    福林大喜過望,連忙扶了薛振起來。


    薛振整張臉仍然燒得潮紅,可神智很是清醒,他虛弱地開口道,「蟲笛毀了,修復未必有用,還需雙管齊下。」


    秦北淵點頭道,「南疆派過兩次刺客,前日那批的審問已有眉目。」


    「宣閣死前,去了南疆。」薛振力氣不太足,說幾個字便要停下來換口氣,「蠱定是南疆而來。」


    「蠱名不渡,」秦北淵頓了頓,「宣閣將另一半蠱種在臣身上。」


    薛振勾著嘴角冷笑了一下,「原來秦相早知道了這麽多。」


    「臣原來早做好了解蠱的準備。」秦北淵道。


    薛振不說話了,他闔眼安靜了一會兒,就在福林都以為他再度睡過去的時候才再度開口,「無論如何,先救皇姐。」


    「這是自然,」秦北淵說,「陛下同臣想到一起去了。」


    「……」薛振抱緊了懷中畫卷,他森冷地道,「還有,皇姐的身份務必保密。」


    床邊的福林幾乎立刻覺得脖子一涼,小命掛在了懸崖邊上。他期期艾艾地看了秦北淵一眼,等待著這位權相的迴答。


    秦北淵沒有在意福林的注視,他垂下眼去,平和地同意了薛振的說法,「當是如此。」


    作者有話要說:  有點卡文,加更大概在六點_(:3」∠)_


    ☆、4000評加更


    到元月初四這天時, 顧南衣已經將那日在長安巷中大戰南疆刺客的幾人一一安撫好了。


    將第二難纏的蘇嫵送走之後, 顧南衣才喝著茶鬆了一口氣, 轉而去對付最難纏的那個, 「你還要氣到什麽時候?」


    秦朗看了她一眼,臉上還真看不出氣惱的模樣來,「我沒氣你。」


    畢竟三天前的晚上顧南衣的表現無可挑剔, 秦北淵和薛振都被她用話捅了個心口對穿, 若是言辭能殺人, 那兩個已經在這院子裏死去活來過很多次了,秦朗對她沒什麽不滿。


    他氣的是自己來汴京的安排付諸東流,還讓顧南衣的真實身份暴露給了那兩個人。


    「我也未必會馬上就死,」顧南衣想了想, 試探著道, 「說不定再過幾年,又能有別的轉機。」


    秦朗:「……」小孩也不會信這異想天開、白日掉餡餅的話。


    「也不是你的錯。」顧南衣對秦朗這總是跟他自己暗自較勁的毛病沒有辦法, 溫聲道, 「我也沒想到自己竟不是換了個身體, 誰也沒想到蠱蟲有令人返老還童之效不是?」


    醒來的這三年多來, 顧南衣還一直當自己是某種誌異話本裏的借屍還魂——否則她怎麽長不大?


    因而顧南衣壓根沒想到身體還是原來的身體, 甚至還從皇陵中悄悄跑了出來。


    「醒來之前的事情我都不記得了,」顧南衣若有所思地道,「我醒來時,便是在河邊見你第一麵時。」


    秦朗道,「離皇陵有好幾日的路程。」


    「我身上穿的也是普通的衣服。」顧南衣支著下巴道, 「可天底下有多少人能將我從皇陵裏偷出來而不驚動任何人?」


    「萬一宣閣也沒死呢?」秦朗問,「既然你活著,他說不定也是假死。」


    「紀長寧都去他墓中翻個底朝天了,」顧南衣蹙眉道,「況且,宣閣是我看著死的。」


    秦朗看了她一眼,總算坐了下來,似不經意地問,「宣閣對你很照顧?」


    雖然一直隻聽旁人提起宣閣,但秦朗總覺得宣閣對顧南衣過於重視了。光是聽那些他人口中的側麵描述,秦朗都覺得宣閣說不定是為了顧南衣而死的。


    然而顧南衣的迴答卻出乎秦朗意料的幹脆,「沒有,宣閣對我從來沒給我好臉。」她頓了頓,道,「不過他對任何人都是如此。」


    秦朗:「……」跟秦北淵一個路子的?


    「不過小時候的事我都不記得了。」顧南衣漫不經心地說,「現下就連宣閣死時候的事我都忘得差不多。但想來他安排了如今的一切,大約多少也對我有些愧疚之情。」


    「愧疚?」秦朗皺眉,「他逼你做過什麽?」


    「是他將我帶迴汴京的,」顧南衣道,「這麽說吧,他一開始並不將我當做有血有肉的人來看待,而是一件沒有感情的道具。」


    「但他和從前的皇帝都死了,誰也不知道他把你帶到汴京的理由。」


    「這確實不好查,」顧南衣頷首,「我也隻知道自己從前是南疆人,叫顧南衣。」


    秦朗的動作猛地一滯,他倏地看向顧南衣,「你出身南疆?」


    顧南衣失笑,「這我不是早就同你提起過?不過我應當出生不久就到了汴京,並不記得南疆有關的任何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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