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陽長公主是勞積成病,一直瞞著文武百官,隻有身邊親近之人才知道內情。」說書先生搖頭晃腦,一派惋惜之情,「她走時毫無預兆,在宮中悄然病逝,走時是以國葬之禮送入皇陵之中,今上親手抬棺!」


    顧南衣抿著味道不怎麽樣的茶水,聽到這裏不由得點了點頭。


    薛振要將他自己的嫌疑擺脫,除了事前的安排,時候的掃尾也相當重要。


    譬如這番痛惜不已的姿態就很適合,一般人絕想不到下毒的人會是他。


    再者這幾日顧南衣觀民生萬向,又打聽了些法令律條的更改,發覺這三年裏薛振還是個相當盡職盡責的明君。


    說書先生喝了一口水,道,「諸位不知道,昭陽長公主似乎早就得知自己歸去之日將近,在生前便留下了諸多棟樑之才,如今已經是朝堂的中流砥柱、大慶不可或缺的人才,可謂是算無遺策!她的棺木離開汴京時,整個汴京城萬人空巷、百姓夾道默然跪地送別,就連今上,也在守靈時慟哭不已,之後大病一場,纏綿病榻一月餘。」


    顧南衣:「……」這一個月的大病,怕是薛振找的藉口,為了在暗中忙不能上檯麵的事情吧?


    「不僅今上,權傾朝野的秦相也不遑多讓。」說書先生感慨地長嘆了一口氣,「人人都以為秦相同長公主冰炭不容、針尖麥芒,可長公主去了的消息剛剛才傳出,秦相便一夜白頭——諸位,若不是傷心悲痛於自己惺惺相惜的對手就此與世長辭,什麽磨難痛楚才能叫人一夜之間白了頭髮?」


    顧南衣:「……」她托腮往說書先生那邊看了一眼,心中不由得想這是什麽地方找來的,怎麽句句都像是編出來的。


    茶館裏也有人噓了一聲,不相信地道,「這人的頭髮怎麽可能一夜之間就全白了呢!」


    「諸位客官若是在汴京城有親戚的、有緣能見到秦相一麵的,盡管去問。」說書先生老神在在地一揮手,「秦相如今仍是那張臉,但一頭銀絲卻麵容年輕的,隻有他一個人,千真萬確!——若是我今兒有一個字的假話,就叫我天打五雷轟!」


    顧南衣下意識往天上看了一眼,真怕這位動輒賭咒發誓的說書先生被天降神雷給劈了。


    她死了,秦北淵高興還來不及,愁白了頭?


    樂極生悲倒差不多。


    說書先生鎮壓了客人們的不滿,又接著抑揚頓挫地說了些顧南衣死後的事情,顧南衣聽著聽著倒也逐漸聽出些道兒來。


    雖都是真假不明的民間八卦,可抽絲剝繭之後到底還是能獲取些消息。


    顧南衣早幾年便藥石無用,強撐著的原因正是皇帝年幼、汴京城裏各路世家又紛紛不懷好意、蠢蠢欲動,才不得不用藥吊著命多壓了他們幾年。


    闔眼時,顧南衣心中唯獨擔心薛振不能處理好的便是與林立世家的這場仗。


    世家們是不能輕易便殺個幹淨的,但更不能放縱它們肆意生長。


    就像一整盤的棋子,每一顆都要小心移動到最適當的位置,將帥才能高枕無憂。


    不過如今看來,薛振做得不錯,沒什麽好擔心的。


    殺了她後,他倒是有了很多施展拳腳的。


    這個念頭短暫地在顧南衣腦中閃過,她召來小二換了第二壺茶,再去聽說書先生在講什麽時,發覺對方話裏的內容已經全然和剛才不一樣了。


    「不瞞諸位,我這個人別的沒有,就是膽子大。」說書先生摸著鬍子說,「我常常在心中想,這秦相到了如今都快不惑之年了卻身邊一個女人也沒有,可長公主還在世時,他可是和長公主日日交鋒、樂在其中——各位,我有個非常大膽的想法。」


    茶客們發出了好奇的聲音,「秦相莫不是個……龍陽?」


    顧南衣側過眼去看了眼說話的人,輕輕笑了一下。


    她也曾經是這麽想過的,秦北淵這個人未免太不近女色,別人連想要討好他都不得其門而入。


    「胡說八道!」說書先生義正言辭地斥責,「秦相明明有心慕之人,我早已經看穿他這麽多年都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原因了!」


    知道些內幕——譬如秦北淵有個十三歲兒子——的顧南衣也好奇耐心地等待著說書先生的下文。


    說書先生講到這裏卻不說話了,施施然低頭喝了一口茶,眼睛四處看來看去像是在找什麽花兒似的。


    顧南衣笑了笑,她一手仍懶洋洋托著自己下巴,另一手撿了塊碎銀往說書的案台那兒扔了過去。


    說書先生眼睛一亮,身手敏捷地站起接住碎銀,眉開眼笑地道,「多謝這位戴著鬥笠的客人賞賜——說到這秦相心慕之人,我可是將汴京城裏所有可能的人都想過一遍,最後隻得了一個答案:他深愛之人,正是已經仙逝的長公主!」


    茶客們頓時譁然。


    縱然大慶不興什麽文字獄,但昭陽長公主受萬民愛戴,這話說出來便不太妥當。


    雖說明裏暗裏喜歡這位足鼎金珠的人多到數不過來,可在她去世後,提起的人也不多了。


    說書先生將碎銀收起,振振有詞道,「我說的怎麽不對?諸位想想,這人得受了多大打擊才能一夜白頭?不得是哀莫大於心死?更何況雖然長公主的傾慕者眾多,但那些人如今還癡癡獨守的有幾個?不都去娶妻了?秦相卻從不動搖,甚至還每年同今上一起慶賀長公主的誕辰,沒點兒異於常人的執著,怎麽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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