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爾羌汗國使團覲見,獻於闐玉馬二尊。”


    禦階之上,李進忠高聲喚道。


    一群衣著與中原風格迥異之人穿過文武百官中央,闊步而來。


    此幾人身高肩闊,留著大胡子,目光淩厲,氣勢淩人。


    在他們身後,幾個力士扛著兩尊足有一米多高的揚蹄玉馬緊隨其後。


    見著這兩尊玉馬,文武百官之中頓時有不少人倒吸涼氣。


    於闐玉其實就是和田玉,這兩尊玉馬色澤圓潤,通體瑩白,顯然是用上等玉料雕刻。


    雕工自是不必多說,進獻給皇帝的東西馬虎不得。


    難能可貴的是,這二尊玉馬周身嚴絲合縫,明顯是由一整塊玉料雕刻而成。


    品質如此優良的玉料本就罕見,何況還是這麽大的。


    葉爾羌使節此番前來,可謂是大手筆。


    “外邦使臣阿卜納西,參見皇帝陛下萬歲”,為首一人將右手放在左肩鞠了三躬,以相當熟練的漢話喊道,後又大禮參拜。


    “平身”,永安帝輕笑道。


    哪怕他平日裏並不喜奢靡,卻也為葉爾羌使團的誠意心生喜色。


    “多謝皇帝陛下”,眾人緩緩平身。


    首領阿卜納西上前一步,躬身道:“聽聞皇帝陛下壽誕,我王便搜羅寶庫,尋得一塊玉石,又請能工巧匠雕刻此二寶,進獻於皇帝陛下。”


    “一來恭賀陛下壽辰,二來以誌兩國之厚誼,三來……”


    說著,他麵上多少帶了些為難,頓了一下。


    今日永安帝心情不錯,便笑道:“使節不必顧慮,且言便是。”


    “多謝陛下”,阿卜納西吸了一口氣,朝永安帝躬身道:“我王素來仰慕上國天朝,對中原風土人情更是心生向往。”


    “此次小臣前來,除有我王誠摯問候,更希望能進一步。”


    “我王欲求娶天朝公主,與天朝共結秦晉之好。”


    此言一出,文官隊列之中頓時有不少人紛紛叫好。


    自古以來,外邦求娶天朝公主,在一些人看來,這是外邦希望沐浴天朝王化,是四海來朝,萬邦敬仰,是他們這些人的文治起了作用,大大的好事。


    當然,也不是什麽犄角旮旯跳出來的人都能有這個殊榮,必須得是名聲在外的區域性強國,才會有這種待遇。


    聽到有人叫好,阿卜納西的臉色才有了些好轉,輕輕的鬆了口氣。


    賈瓚一直在武勳隊列之中觀察著阿卜納西。


    見他的這般反應,心中有些奇怪。


    按照常理,這般外邦求娶,不論成與不成,都不是件難以啟齒的事情。


    為何此人一副很是為難的樣子?


    文官對此事相當看好,卻不代表沒有人反對。


    武將一係便對此很是厭惡,聞言紛紛皺起眉頭。


    這也不難理解。


    他們靠的馬上掙得功勳,封官受爵,光宗耀祖。


    從這個角度出發,他們是最不希望周邊小國都對中原心悅誠服的。


    畢竟到時連作對的人都沒了,他們上哪去爭功勞。


    這與個人榮辱無關,純粹是利益。


    哪怕現下大梁連一個東胡都收拾不了,更不可能奈何遠在西域的葉爾羌,但他們依舊本能的對此感到不舒服。


    禦階龍椅之上,永安帝藏在冕疏之後的臉色多少有些糾結。


    作為一個帝王,他自是不會去想嫁過去的公主會不會幸福。


    他想的,隻有疆域和土地。


    西域自唐朝設在此處的安西、北庭都護府覆滅後,中原也未過多久便天下大亂,唐朝滅亡。


    經五代十國後,再次一統的大宋連燕雲十六州都收不迴來,便更不用去談什麽收複西域了。


    至今已有數百年時間,西域未曾有中原軍隊涉足於此。


    永安帝是個野心相當大的皇帝,他自然是希望能重現漢唐盛景,將西域收複迴來。


    若是一旦與葉爾羌聯了姻,到時覆滅了東胡後,他哪來的借口對葉爾羌動手?


    他心中很是不情願,可他卻又不得不承認,一旦與葉爾羌聯姻,對當下的大梁是一件好事。


    東西兩個強國聯手,足以威懾住草原諸部,使得大梁進攻遼東時,他們不敢輕舉妄動給大梁使絆子。


    糾結之下,餘光往下一瞥,卻正瞧見賈瓚麵露沉思之色。


    心中一動,便問道:“賈愛卿,你是如何看待此事?”


    滿朝文武皆站在這裏,一般來說,皇帝若是想要詢問別人意見,應當去問問首輔龐弘。


    再不濟,這不還有太傅楊楷在嗎。


    問一個武勳算是怎麽迴事。


    文官中不少人對此大為不滿,認為永安帝頗有些向武之心的跡象。


    賈瓚正在想著,聽到永安帝喊他,頓時微愣,出列躬身一禮,在百官注視之下,望向阿卜納西。


    “敢問這位大人名諱?”,阿卜納西聽到來人姓賈,麵上多少有些驚詫,拱手很是客氣。


    賈瓚笑道:“鄙人姓賈名瓚,添為寧國公。”


    “原來是賈將軍當麵,久仰久仰”,阿卜納西有些激動的連連鞠躬,看他表現,他口中的敬仰應該不是客套話。


    “幸會”,賈瓚抱拳一禮,麵上從容不迫,問道:“方才我旁觀之,見大使口出求娶之言時,麵有難色,不知可否為在下解惑一番?”


    阿卜納西倒是未曾想到,明明是皇帝讓賈瓚出來問話,他卻是先朝著自己問了出來。


    待聽清他的話後,立時麵生尷尬,訕訕道:“賈將軍多慮了,小臣並無難言之隱。”


    “大使……”,賈瓚上前幾步,逼近了些,麵帶笑意,目露兇光,問道:“兩國交好這般大事,若大使有隱瞞之處,怕是會鬧出事端來,如此大使還是誠懇一些的好。”


    阿卜納西被他的氣勢所攝,腳步不由後退了幾步,幹笑道:“賈將軍實在是想多了,小臣絕無隱瞞之處。”


    “嗯”,賈瓚點點頭,笑道:“你不說,本公多少也猜的出來。”


    “如是本公所料不差,你國國王,應是說了些威脅之言吧……”


    阿卜納西麵上陡然大變,驚駭的望著賈瓚。


    看他反應,賈瓚心中了然。


    看來他猜對了,葉爾羌的國王,一定說了些不好的話,隻是這使節自個膽子小,在半道兒將國書給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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