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賈瓚一行從金陵乘船出發當日,滁州府,江北大營中則是迎來了一行特殊的客人。


    “卑職見過周公公”,中央大帳之中,翟崇躬身對坐在上首帥位上的周孝哲行禮。


    按理來說,翟崇身為江北大營節度使,即便周孝哲是內廠掌印太監,也不該如此卑躬屈膝才對。


    奈何他心中有鬼,加之對方又是太上皇親信,他不得不俯身做小。


    “翟崇……”,周孝哲眼珠子很是陰狠的盯著他,語氣極其不善:“聽說……你在揚州府城下,連動手也不敢,夾著尾巴逃了?”


    此話多有嘲諷之意,貶損翟崇不敢跟賈瓚動手。


    聞言,翟崇麵露尷尬,身子躬的更低了:“公公……我……卑職……”


    “不用再說了”,周孝哲從嗓子眼兒裏擠出一道尖銳的嘶吼,一拍麵前的桌案直起身子,喝道:“你畏戰不前,膽小如鼠,壞了老皇爺的大事,待本督返京,定是要好好想老皇爺參你一本。”


    泥人尚有三分火氣,見他如此不給顏麵,翟崇心頭大怒。


    自己怎麽說也是堂堂一軍節度使,在滁州府這一畝三分地上也是說一不二的人物,素來都隻有自己訓別人的份,哪曾有過這般被人指著鼻子罵的經曆。


    他慢慢直起身子,臉上的討好之色不見了蹤影,麵無表情的道:“周公公,本將確有難言之隱。”


    這迴他倒是連“卑職”二字也沒了。


    見他態度大變,周孝哲怒氣上湧,本想指著鼻子破口大罵。


    可是各種各樣的髒詞到了嘴邊,又被他給咽了迴去。


    方才他被怒火衝昏了頭腦,竟是都忘了,自己此時可不是身處內廠,而是在對方的地盤。


    他執掌內廠,的確是太上皇心腹不假,可眼前的翟崇也不是個吃素的。


    當年尚在京中之時,他曾任職太上皇貼身護衛,深得太上皇信任。


    真論起和太上皇的關係,他甚至還比自己更勝一籌。


    想及此處,周孝哲身上咄咄逼人的氣勢稍減,壓著心頭的怒意,耐著性子問道:“那你倒是說說,有何難言之隱?”


    翟崇掃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絲譏笑,微微欠身,很是幹脆利落的道:“我打不過他……”


    “你……你說什麽……”,周孝哲傻眼了,都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什麽叫打不過他?讓你過去不就是為了打他的嗎?你打不過這能是你不打的理由嗎?


    “我打不過他,換句話來說,我害怕他”,翟崇一臉的理所當然,絲毫不見有羞愧之色,仿佛從他口中說出的不是這般認慫之語,而是什麽大義凜然之詞。


    “你……你……你混賬……”,周孝哲氣的渾身顫抖,終是忍不住破口大罵。


    你他娘的一個帶兵的將領,連打都不敢打,那還要你幹嘛?


    翟崇麵色一冷:“周公公,還請慎言。”


    “我慎你娘個頭”,周孝哲抄起案幾上的墨塊砸了過去。


    翟崇不躲不避,徑直的讓墨塊砸在身上,冷冷的望著周孝哲。


    見他這般反應,周孝哲也不好進一步發泄,但口頭上依舊不肯服軟,隻是用詞不似方才那般惡劣:“一將無能累死三軍,因為你,自此以後,江北大營便要淪為天下笑柄。”


    “笑柄,不見得吧”,翟崇露出幾分笑意,滿不在乎的反道:“我打不過賈瓚,很丟人嗎?”


    “當……”,周孝哲話還未講完,後麵的話他自個都講不下去了。


    是呀,輸給賈瓚丟人嗎?好像……也不是那麽的丟人……


    差點把滿朝文武嚇個半死的東胡軍被他一舉殲滅,在西南為禍多年的楊家土司,連同犯上作亂的忠順王給他連根拔起。


    更為誇張的是兩次戰役的戰果相當的大,可自身損失卻並沒有多少。


    輸給這樣一個人,似乎不僅不丟人……好像……還能拿出去當做談資朝別人吹噓。


    想當年,老子也是跟賈侯爺對峙雲雲……


    瞧見周孝哲自個也沒了話說,翟崇笑了。


    他直起身子,抱著膀子,很是輕蔑的道:“我打不過他,我承認,公公你若是有信心,那公公你上唄……”


    這話聽得周孝哲額頭上直冒青筋。


    我上?我上個屁。


    讓我探個消息,打聽個事暗殺個人我拿手,讓我正麵跟人家對壘,就我這三兩下子,不得被人當肥肉一口給吞了。


    “再者說,我趕到之時,他就已經把人拿在了手裏,我能怎麽辦?在揚州城下,眾目睽睽之中,真刀真槍跟他幹上一場?”


    “折衝軍的戰鬥力想必也不用我多談,不是我瞧不起自己人,就我帶去的點人,便是再翻個番,估計也不夠他們砍的。”


    翟崇依舊在喋喋不休。


    揚州作為南北樞紐,天下各路人馬龍蛇混雜,各色各樣,消息從這裏傳遞的極快。


    在這麽個地方兩股朝廷兵馬殺的你死我活,就等著被人指著鼻子罵吧。


    若是放在後世,便是在各大網站頭條上掛個一兩個月也不費事。


    他這般滾刀肉的姿態,著實讓周孝哲沒了吐槽的欲望,擺擺手,有氣無力的道:“那你至少跟他過上幾招,好歹有個說法, 總好過現在吧……”


    翟崇卻是搖頭道:“你沒帶過兵,你不知道,戰場上刀劍無眼,兩邊都極容易殺紅了眼,倒是若是守不住,我的人不一樣白白去送死?”


    “夠了,你個混賬,二皮臉,臭丘八,恬不知恥丟人現眼的玩意兒……”,周孝哲氣急敗壞的大罵道。


    翟崇大怒。


    “你個死閹狗,你敢罵我?”


    一通霹靂哐啷的打砸聲後,周孝哲頂著個熊貓眼從帳篷裏走出來,眼皮腫的老大,一邊走一邊揉著身上各處,疼得直咧嘴。


    沒走幾步,一個小太監走上前來。


    瞧著他這般淒慘的模樣,小太監本能的想笑,卻是不敢,隻得低著頭,肩膀憋的一聳一聳的。


    周孝哲當即死死盯著此人。


    那小太監立時閉上了嘴,躬身身子問道:“廠公,咱們下一步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周孝哲語氣相當憤怒:“給我召集所有的人手,沿途布防,一經發現對方,立即發信號彈叫人……”


    “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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