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黛玉一聲不吭,紅著小臉乖乖的低頭吃飯。


    張氏與林如海並未察覺到有何不對。


    飯後,林如海與賈瓚在旁邊喝茶,聊起了今日發生的事。


    “則璞斬殺那武懷,武正軒應是不會善罷甘休”,林如海憂心忡忡的道。


    賈瓚輕笑下,不以為然的道:“現今他們已是甕中之鱉,任其如何蹦躂,也與大局無關。”


    林如海輕輕的點頭,正要端起茶碗送到嘴邊,卻是忽然想起了什麽,問道:“則璞自來到江南,甄家可曾遣人前來問候?”


    賈瓚眉頭微凝。


    他也覺得有些奇怪。


    甄家與賈家世代老親,論及關係,遠甚於其餘家族。


    按理來講,自己身為現今的賈家族長,又是四大家族乃至於勳貴一係的領軍人物,他來到江南,甄家沒道理會如此冷淡才對。


    腦海中逐漸浮現出了趙萬在他麵前打哈哈的場景。


    據趙萬所言,他本應早日前來拜見自己,卻是因為在揚州那邊有了件大事,這才耽擱了下來。


    難道真如自己所想,這事跟甄家有關?


    “我來江南,甄家一個人也未前來,究竟發生了什麽?”,賈瓚眉頭緊蹙,越想越是離奇。


    林如海撫須沉思,也是沒有頭緒,便笑道:“許是因為什麽事耽擱了吧。”


    “或許吧”,賈瓚不置可否。


    又扭頭問道:“姑父可知甄家與江南官場有何聯係?”


    “不是聯係,他們壓根就是其中的核心人物”,林如海冷笑道。


    “整個江南,無論大事小情,總也繞不開他們。”


    賈瓚很是好奇:“甄家不過管著區區一個江南織造局,何來如此巨大的能量?”


    “則璞隻知其一不知其二”,林如海笑道:“明麵上,甄家的確沒什麽權勢,其家主甄修不過是一個區區五品的織造局總管。”


    “可實際上,甄家卻是太上皇的心腹之臣,或者說,是太上皇的錢袋子。”


    “太上皇喜好奢靡,內帑遠不足以填補窟窿,遼東大敗後,北地壓力劇增,國庫入不敷出,是以全靠甄家搜羅錢財以供宮中所需。”


    賈瓚無奈的搖頭苦笑:“原來如此,無怪甄家能在江南唿風喚雨。”


    “甄家好些日子沒有什麽消息,好似封閉了一般,不會是陛下在揚州突然動手了吧”,林如海帶著懷疑的道。


    “不會的,以甄家與太上皇的關係,沒有鐵證之下,陛下是不會突然動手,與太上皇撕破臉皮的”,賈瓚道。


    “嗯”,林如海撫著胡須緩緩點頭。


    賈瓚長歎一聲,緩緩起身告辭:“行了,甄家如何,我們也管不著。天色已然不晚,姑父早些休息吧。”


    “則璞也早些休息。”


    ……


    第二天一早,於承東便徑直去了應天府衙門,賈瓚也一道前往。


    欽差大人要在自己衙門裏審案,賈雨村自然不敢放個屁,乖乖的讓了出來。


    整個金陵城大小官員,都盯著於承東的一舉一動,惴惴不安。


    一上來,於承東便來了個大的,遣人傳喚了南京吏部尚書戴存舟、南京工部尚書沈弘義、都轉運鹽使司都轉運使明宏閶。


    南京六部雖是沒有實權,但級別待遇和正經的六部尚書分毫不差。


    戴存舟與沈宏義可是正兒八經的當朝一品大員,都轉運使明宏閶也是正三品的高官。


    見於承東連場麵也懶得做,上來便動的這麽大,著實令不少人倒吸一口涼氣。


    以這三人級別,沒有證據是斷然不能如此大張旗鼓傳喚的,於承東手裏必然有證據。


    崔文濱的名單並沒有被泄露出去,誰也不知道上麵都有誰。


    現在看來,崔文濱是捅了個天大的簍子。


    不少與崔文濱有過節的,更是心中驚恐不安,生怕崔文濱把自己也給填了進去。


    另外的,陸明忠與武正軒是也鬆了口氣。


    至少目前為止,於承東還是按照名單來傳喚。


    公堂之上,戴存舟、沈弘義、明宏閶三人站立正中,臉色難看至極。


    其中以明宏閶最甚。


    他是不論如何也想不通,戴存舟與沈弘義不過是閑職,放棄也就放棄了,可自己身為都轉運使,乃是鹽務的核心人物,竟然也被這麽的放棄了。


    他們就不怕自己狗急跳牆,把他們也給拉下來?


    明宏閶目光陰寒,牙關緊咬。


    堂上,於承東站起身來,從一旁侍衛手中接過黃澄澄的聖旨,展開念道:


    “奉天承運皇帝,製曰:朕嗣位至今,帑藏空竭,意甚不釋。


    惟仁宗之時,國家歲將四千餘萬,至是,則止於此未滿兩千萬,於何也?


    至長平侯自晉抄查四千餘萬,方寤然,國之大賊,不在北方草原,不在遼東之地,而藏於朝堂,藏於天下,乃貪得之官是也。


    今江南鹽務,仁宗朝尚能保盈兩千萬,去歲止兩百萬兩,思之極笑也;


    今遣大理卿於承東南下,檢校百官,使賜尚方劍,所至如朕親臨,聽前除其後奏,清亂於江南。


    長平侯率眾折衝,但有異誌者,不論等,不奏朝,可彈壓平之。


    朕理清吏心甚篤,不服者徑可試之,欽此。”


    這聖旨說的相當直白,也相當的不客氣,沒給江南士紳官商留一絲一毫的麵子。


    江南鹽務的收入,從仁宗朝的兩千萬兩驟降到現在的兩百萬,中間差了十倍以上。


    仁宗時期,大梁還正處在開國之時,天下曆經戰火,人口自是遠遠及不上承平已久的現在。


    但鹽務的收入卻是不增反降,降得還不是一丁半點。


    隻能說江南官員實在太會玩,也太明目張膽。


    麵對這道殺氣騰騰的聖旨,堂下三人心中發顫,跪地大拜:“臣等遵旨。”


    於承東收起聖旨,猛地一拍驚堂木,大喝道:“帶證人崔文濱!”


    聽聞此言,明宏閶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不多時,衙役折返歸來,麵帶惶恐的跪地道:“大……大人……證人崔文濱……不……不見了……”


    “什麽!?”


    出聲的不是於承東,而是大驚失色的明宏閶。


    他三步並作兩步的上前,不顧旁人目光,一把抓住了那衙役的衣領,方寸大亂的吼道:


    “一個大活人,就在你們眼皮子底下不見了?你們認為這合理嗎?”


    “是不是你們找錯了牢房?或是他在牢獄中死了,你們沒瞧仔細?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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