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不急不急,來,先落座吧”,南安太妃到底是個老狐狸,初時的尷尬已然不見絲毫蹤影,笑著衝他招手。


    “是呀是呀,瓚哥兒,也不急這一會兒,先來落座便是”,南安王妃見他方才動作,以為他是個恪守禮製之人,便也沒有再故作親近,讓開身子做了個請的動作。


    賈瓚目光在二人臉上打量了一番,又望向椅子上坐著的兩個郡主,心中更是確定了今日是一場鴻門宴。


    什麽有關他安危?不過是為了將他誑過來的理由罷了。


    英武的麵容上露出一抹冷笑,拱起手來,生硬的道:“兩位娘娘,大軍明日便要開拔,本候還要連夜處理諸多事項,並無過多時間,若是二位娘娘無事,本候就此別過。”


    言罷轉身便往外走。


    現在土司聯軍雖是依舊有相當的兵力在手,但不過是困獸猶鬥而已,勝負早在他攻下播州之後便已然分曉,覆滅不過是時間問題。


    彼時整個南安王府都難逃一死,眼前這幾個女人,要麽連同南安王一道被斬,要麽被打入教坊司飽受欺淩生不如死,不會有第三條路可以選擇。


    今日費盡心思將他騙過來,無非是想讓他施以援手罷了,他哪來那麽多閑工夫去理會這些?


    南安王妃被嚇了一跳。


    這個人,怎麽說翻臉就翻臉,一丁點情麵都不留。


    南安太妃連忙出聲道:“瓚哥兒且慢!老身的確是有一件關乎賈家存亡的密事相告。”


    賈瓚止住腳步,微微轉身,側著臉瞥了她一眼,冷聲道:“那便直說,不必拐彎抹角。”


    南安太妃咬咬牙,歎道:“非是老身不可與你說,隻是……你需答應老身一個條件,若是……我家落敗之後,你必須救下我家落難的婦孺。”


    “嗬嗬嗬”,賈瓚輕笑了一聲,很是蔑視的望了她一眼:“你愛說不說,我沒興趣浪費精力救你家的人。”


    求人也沒個求人的態度,還必須,又不是我欠了你什麽。


    “瓚哥兒!”,南安王妃淚眼婆娑,銀牙緊咬,身子一矮,竟是跪倒在地,悲涼道:“王爺他一時糊塗,走上了不歸路,我等自是罪有應得,可你文賦兄弟和你兩個妹妹何其無辜。”


    “我也不求你能全部救下他們,隻求你能盡力施以援手,便是你文斌兄弟罹難,也盡量從教坊司救下你兩個妹妹,日後你若是能瞧得上她們,也是她們的福分,若是不入眼,便放在身邊當個奴婢使喚總也是好的。”


    這話聽起來,便比南安太妃說的話要順耳多了。


    南安王落敗之後,家中男丁必然會被盡數抄斬,因此她也並未強求賈瓚救下南安王的世子,隻求他保下兩個女兒。


    按照大梁以往的習慣來看,造反未遂,夷滅三族是沒跑了,男的全部斬首,女眷打入教坊司。


    在此之前,一般情況下這些女眷為了不被受辱,便會先一步了結了自己。


    隻有還未來得及,或是年紀較小懵懂無知的女眷,才會被送到教坊司內,在絕望之中過完此生。


    在教坊司內,身份越高的犯官之女,越是受朝中官員的歡迎……


    南安王身為世襲罔替的異姓郡王,已經是一個臣子所能達到的極限,在往上便是親王,那是皇家子弟的專屬。


    皇家子弟造反,便是再淒慘,妻女也不會被打到教坊司去,那是對皇家的侮辱。


    所以,南安王的兩個女兒,便是所能見到身份最高的犯官之後,一旦落入教坊司,定然會受到無數人的追捧……


    “瓚哥兒,我求求你”,南安王妃跪在地上膝行到賈瓚身邊,伏在地上抓著他的靴子,哭的撕心裂肺。


    “娘~”坐在桌上的兩個女孩見自己母親如此低三下四的哀求賈瓚,也不禁哭的梨花帶雨。


    南安太妃也跟著抹眼淚。


    望著哭哭啼啼的這一家子,賈瓚蹙額長歎,終究是心中不忍,道:“好了,王妃娘娘起身吧,我……應下你便是。”


    教坊司是一個極度踐踏人的尊嚴的地方,兩個花季少女落入其中,此生都要在屈辱與絕望之中度過,的確是人間慘劇。


    左右以他現在的身份,便是出手救下兩個女孩,也沒什麽大不了,不會有人因為這種小事來觸他黴頭。


    反倒是還能說是不忍看到老親受辱,營銷一波重情重義名聲。


    見他應下,南安王妃這才緩緩起身,用衣袖擦去臉上的淚水,強笑道:“多謝……多謝瓚哥兒。”


    賈瓚微微頷首,扭頭望向南安太妃:“太妃娘娘所言,事關我安危的密事,是確有其事,還是隻是為了將我誑來,隨意編的謊話?”


    南安太妃擦著眼淚,歎息道:“老身哪裏會騙你,確有其事。”


    抬頭示意他坐下,道:“你且先落座。”


    賈瓚踱步上前,拉開椅子坐下,望著南安太妃。


    便見她神色凝重的道:“你可知當年懷德太子謀反之案?”


    賈瓚眉頭一挑,輕聲道:“略知一二。”


    南安太妃並不奇怪,以他現在賈家帶頭人的身份,想來榮國夫人已經把這般事都告訴了他,便點點頭,道:“那就好,老身也不必與你解釋那般多了。”


    又是一道長長的歎息,道:“你爺爺當年兵圍東宮,懷德太子舉火自焚,其家眷無一人逃出,這是正常情況下,世人所能知道的全部。”


    “了解一些內情之人,便都知道,懷德太子遺孤其實並未死在大火之中,而是被人給帶了出來。”


    她一邊說,一邊望著賈瓚的臉色,試圖瞧出一些什麽。


    但她很是失望的發現,賈瓚自始至終,神色都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


    這麽說倒也不全對,因為她分明看到賈瓚眼中流露出一絲失望之情。


    賈瓚心裏的確很失望。


    就這?我早就知道了。


    南安太妃暗自點頭,倒是未想到賈瓚知道的遠比她想象的更多,便又開口道:“據老身所知,在你爺爺兵圍東宮那晚,一共有兩個嬰兒被人暗中帶了出來。”


    “除懷德太子遺孤之外,還有一個女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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