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花園之中不同。


    前院的外廳裏,就沒這麽的和諧了。


    陝西總兵明則昌滿額頭都是冷汗,顫顫巍巍的坐在椅子上。


    賈瓚則很是淡定的坐在主位上。


    端起茶碗,暗中瞥了明則昌一眼,送到嘴邊喝了一口。


    “明將軍”,放下茶碗後,他開口喚道。


    “侯爺請吩咐”,明則昌立即站了起來,整個人都緊繃著。


    瞅著他這般模樣,賈瓚微微一笑,伸手示意他坐下。


    “明大人這是做什麽?你身為陝西總兵,隸屬九邊總督曾大人管轄,本侯可管不了你。”


    “大人說笑了”,明則昌滿臉堆笑,躬著身子上前,提起茶壺給他續杯。


    堂堂一鎮總兵,在賈瓚麵前的姿態,卻擺的很低。


    “侯爺”,放下茶壺,明則昌小心的試問道:“敢問那幫不法晉商,現在是否已經落網?”


    賈瓚笑著反問道:“落網如何?未落網又如何?”


    明則昌低頭咬咬牙,猛地撩起下擺,筆挺的跪在了地上,泣聲道:“侯爺,還請救下官一救。”


    “侯爺也在九邊待過,這裏頭的彎彎道道,想必侯爺是清楚的。”


    “大環境就是如此,下官不收不行啊。”


    九邊是什麽情況,賈瓚自然心知肚明。


    這個九邊所有軍將,有一個算一個,全部都受過晉商的好處。


    若真的追究起來,別說明則昌,便是田澤也逃不掉。


    現在已經將八家晉商一網打盡,以賈瓚手頭上所掌握的證據,若他真的想,上至九邊總兵曾正傑,下至百戶長,所有人的腦袋都得搬家。


    就賈瓚在晉地殺官殺的不亦樂乎的架勢,九邊所有軍將,除了田澤以外,所有人都在默默祈禱賈瓚不要亂來。


    若不是路程太遠,今天過來的就不隻有一個明則昌了。


    賈瓚靜靜的望著跪在地上痛哭的明則昌。


    “明大人,你找錯人了,我救不了你。”


    他手裏的證據的確足以顛覆九邊現有體係,可不代表著隻有他有證據。


    錦衣府早在幾個月前便開始深入調查晉地,若是說忠順王一無所獲,怕是連鬼都不會信。


    真當無孔不入的錦衣府是吃幹飯的不成。


    他手裏的證據,必須上交,不然永安帝心裏都會對他產生一定的懷疑。


    私自扣留足以威脅九邊將軍的證據,你想幹嘛?


    明則昌痛哭流涕,連連告饒。


    但賈瓚依舊死咬著不鬆口。


    一個陝西鎮總兵,救了又能有什麽用?


    別說陝西鎮,便是整個陝西,他現在都在考慮著要不要放棄。


    見賈瓚如何也不肯施以援手,明則昌咬咬牙,抬起頭來,壓低了聲量道:“大人若是能救下官一命,下官便給大人一個天大的消息。”


    “什麽消息?”,賈瓚懶洋洋的問道。


    他本就沒有要救明則昌的心思,這個世上還能有什麽消息可以讓他非救不可?


    明則昌直起身子,湊上前去,悄聲道:“有關傳國玉璽!!!”


    “砰”


    賈瓚臉色大變,猛地站起身來。


    “你說什麽!?”


    明則昌見他這般反應,眼中頓時有了希望的光彩。


    “大人,傳國玉璽,下官知道傳國玉璽的下落。”


    賈瓚卻並未再開口問他,而是慢慢坐迴椅子上,蹙額沉思。


    傳國玉璽早在唐朝末年便下落不明。


    時年朱溫滅唐建立後梁,傳國玉璽便到了他手裏。


    後來李冒勖滅梁建立後唐,傳國璽轉歸其手。


    直到後唐末年,“兒皇帝”石敬瑭引契丹大軍大敗後唐,兵圍洛陽。


    後主李從珂與皇太後登玄武樓自焚,傳國璽自此不知去向,據傳便是被李從珂一同帶上了玄武樓,毀於大火。


    賈瓚冷冷的望了明則昌一眼,心中斷定這是個假消息。


    這東西已經消失了好幾百年,後麵曾多次宣稱有人發現,但後又被認定為贗品。


    這迴在他看來也不例外。


    “本侯說了,救不了你”,賈瓚淡淡的說道。


    一個沒頭沒尾的消息,就想換你的命,哪有這麽簡單。


    明則昌一看,頓時急了,當下也不再賣關子,開口道:“侯爺,這是真的,我見過,與史書上記載的一模一樣。”


    “是嗎?”賈瓚淡淡一笑。


    作假這東西,可不是後世的專利。


    傳國璽這種至寶,打從宋朝年前便有層出不窮的假貨。


    史書上對於傳國璽的描述很詳實,想要作假並不困難。


    見他不信,明則昌都心裏都快絕望了,開口道:“侯爺,您一定要相信我,那真的是傳國玉璽。”


    “我是在草原上一個部落中看到的,他們祖上是元廷皇室,據他們所說,是太祖北伐之時,他們從元廷中帶出來的。”


    “元廷哪來的傳國玉璽?”,賈瓚不屑的一笑。


    忽然,他笑容一凝。


    元廷還真有傳國玉璽,而且外觀描述與史書上的如出一轍。


    他開始在腦海之中仔細搜羅這枚玉璽的來曆。


    多虧了前身淵博的學識,他漸漸理清了其中脈絡。


    這事出在北宋哲宗年間。


    據傳有一農夫,於田間地頭耕種之時,發現了一枚玉璽,送至官府,經過層層上報,最終到了哲宗案前。


    哲宗見了這枚玉璽,拿不定主意,便召集朝中十餘名大學士辨別。


    最終認定,此璽確為傳國玉璽無疑。


    靖康之變後,此璽被金兵擄走,下落不明。


    直至忽必烈死後,這枚玉璽又在大都出現,為元廷所得,此後便一直宣稱此璽乃真正的傳國玉璽。


    元朝末年大梁太祖皇帝北伐,攻破大都之後,將元廷掘地三尺,意圖找到這枚玉璽,卻始終一無所得。


    若明則昌所說此璽是從元廷裏帶出來的,指的應是這枚玉璽。


    賈瓚微微動容。


    不論這枚玉璽是否是真正的傳國玉璽,對於大梁來說,價值都極其巨大。


    大梁滅元,宣稱承的是元朝暴戾,失了天命,這才被自己所得。


    但是天命的具象化之物傳國玉璽,卻始終下落不明。


    這麽多年下來,大梁一直刻意的宣傳,玉璽乃是死物,代表不了天命,便是為了不讓自己尷尬。


    實際上搜尋傳國玉璽的活動,暗地裏進行了數十年,直到當今太上皇登基之後才消停了下來。


    “明則昌,你可以確定,此玉璽就是元廷那一枚嗎?”賈瓚緩緩的問道。


    明則昌見他很是鄭重,心中一顫,也不是那麽的確定了。


    “這……許……許是……真的吧……”


    賈瓚冷笑一聲,站起身來,對外頭的侍從吩咐道:“通知武磐、武賁二衛集合,咱們去草原上走一遭。”


    “是”,侍衛領命而去。


    迴過頭來,賈瓚望著依舊跪在地上的明則昌,一把抓住他,將他提了起來。


    “明大人,還是要麻煩你來帶路”


    “應該的,應該的”,明則昌陪笑著,猶豫了一下,開口試探道:“侯爺,那下官……”


    什麽傳國玉璽,他壓根就不在乎,哪怕找到了是大功一件,他現在也來不及去想。


    現在最要緊的,是先保住他的一條小命再說,哪怕功勞都被賈瓚得了,隻要他能活命,一切都好說。


    賈瓚輕笑幾聲,道:“若確鑿無疑,本侯保你平安無事,而且,說不得朝廷另有好處。”


    “好!好!”,明則昌大喜過望,連連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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