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以來,永安帝的神經一直處在緊繃的程度。


    如今猛地一放鬆下來,他便有些扛不住了。


    “皇兄!”


    忠順王扶著永安帝坐到了羅漢床上。


    小郡主看著大伯的模樣,頓時從太上皇懷裏鑽出來,站在永安帝身後,很懂事的去給他捶著肩膀。


    “好了芊芊,不用捶了”


    永安帝笑著摸了摸小郡主的腦瓜。


    太上皇整個人都傻了,呆呆的坐在榻上。


    “贏了?真的贏了?”


    三萬打二十萬,真的讓賈瓚給打贏了?


    恍惚之間,他眼圈兒有些發燙。


    這麽多年了,他做夢都在想著能有一天大梁的大軍北伐東胡,一舉洗刷他多年的恥辱。


    但,遼東之戰後,大梁是一天不如一天。


    別說北伐,便是守著九邊不讓東胡進來都很勉強。


    一天天過去,他也就熄了報仇的心思,破罐子破摔了,整日流連後宮,尋歡作樂。


    若非如此,大梁也不會敗壞的這麽快。


    太上皇別過臉去,望著雖然疲憊,卻是滿臉激動之色的永安帝,長歎了一聲。


    這小子命真好,手底下有賈瓚這麽個人物。


    我怎麽就沒這麽好命呢。


    太上皇心中瘋狂的冒著酸水。


    永安帝撫摸了幾下小郡主的腦瓜,笑著望向跪在地上、雙手捧著軍報,一臉狂喜之色的李進忠。


    “進忠,念”


    李進忠強忍著激動的心情,翻開了軍報,徐徐念了起來。


    “臣賈瓚奏天子,臣率部兵三萬六千擊東虜,遣折衝武玄衛押東虜萬餘口,於涑水上流而蓄泄,又遣宿、磐二衛伏於河上,臣率驍、賁二衛引追之,因其兵渡際,毀埭,半渡而擊之,賊倉皇不敵,我部陣斬四萬餘戶,擒其酋兀顏,別有東虜萬戶等一十二人。


    敵今已竄,臣已率兒郎追之,必盡殲焉,惟帝念戎,亟為奏,使陛下慰之。


    今賊眾已退,無危,陛下及上皇可還至長安,防生亂矣。


    及臣悉殲其蠻,平山、陝二省之亂,還都具陳況。


    折衝中郎將、山陝督撫賈瓚謹錄奏聞,伏候勑旨。”


    太上皇已經從震驚之中緩了過來,一聽兀顏被活捉了,頓時從榻上蹦了下來,不顧形象的上前抓住了李進忠,眼珠子都要瞪出來,大喝道:“他在哪!他在哪!”


    眼見太上皇神情激動,李進忠也不敢反抗,道:“已被押送至宮門之外。”


    “好!好!戴權,夏守忠”


    太上皇怒吼著往殿外走去,嘴裏不停的叫罵著。


    “朕要活刮了他,朕要讓他生不如死。”


    在殿內侍立的戴權和夏守忠相視一笑,朝著永安帝和忠順王躬身一禮,跟了上去。


    忠順王對永安帝擔憂的道:“父皇年紀大了,如此激動之下,不會出問題吧。”


    永安帝笑著朝他搖搖頭。


    “能有什麽問題,隨他去吧。”


    大患已去,他心情極好。


    有賈瓚坐鎮晉地,那些叛軍就更是如土雞瓦狗一般,不堪一擊,平定二省隻是時間問題。


    經此一役,賈瓚威震四方,今後倒要看看,還有哪個不開眼的敢跳出來作亂。


    隻要天下穩定,內政方麵的各種弊政,可以慢慢去解決。


    想到這裏,永安帝頓時覺得神清氣爽。


    自登基以來,這還是他最暢快放鬆的時候。


    接著他便開始琢磨,應該如何封賞賈瓚。


    按照一般的慣例,獨自領軍的大將打了勝仗,也要等他還京的時候再封賞。


    可是永安帝有些等不了了。


    晉地大亂加上東胡南侵,他和太上皇都跑到了洛陽,已經使得朝廷威嚴盡失,給人一種大梁要完的感覺。


    連鎖反應之下,天下各處有心之人開始蠢蠢欲動。


    光是在這幾日,河北、山東、河南、兩淮都有不同程度的叛軍跳了出來。


    索幸目前出來的,都還隻是小打小鬧,不成大器。


    真正的鱷魚都還藏在水裏,靜靜的觀察著局勢變化,一旦山西戰事不利,頃刻之間便是天下大亂。


    在這人心浮動的情況下,朝廷需要一個天大的好消息來重塑權威。


    隻是得勝的消息還不夠,永安帝現在需要用最快的速度,製造出一個能夠威懾所有人的人間之神。


    賈瓚正在追擊東胡軍,之後還要平定二省叛亂,重新捋順當地已經崩潰的秩序,沒有幾個月應該是迴不來了。


    永安帝沒有時間等那麽久。


    “六弟,你看如何封賞賈瓚為好?”


    他蹙著眉頭,有些犯難的問道。


    忠順王忽然一愣,這麽早就說這個?


    不過略微一想,他便明白了過來,然後也跟著犯起了難。


    此戰過後,賈瓚最低也要封侯了,這是打從開打之前就給人家畫好的大餅。


    但畫餅是一迴事,真要把餅給拿出來的時候,又是另一迴事。


    這倒也不是永安帝舍不得,隻是因為賈瓚的年齡,實在是太年輕了。


    都說封侯拜相,封侯已經屬於人臣之極致了,國公和封王都屬於可遇而不可求。


    更不用說是在爵位都很值錢的大梁。


    賈瓚現在才二十歲,以後還有大把的機會立功,現在就封侯,以後封無可封之時,可怎麽辦?


    “要不……先緩緩?封個伯,等上個幾年再封侯?”忠順王試探道。


    永安帝聽後猛地搖頭。


    “不行,低了,不足以服眾。”


    立下這種大功,結果才得了個伯爵,會讓許多人寒心的。


    思量了一番,最終永安帝還是咬咬牙道:“封侯吧,至多以後的功勞先給他記下,等過些年再給他。”


    忠順王點點頭,歎道:“說實在的,如此功勳,若不是他太年輕,封國公也不為過。”


    永安帝卻笑著搖頭道:“什麽國公,你把朕的爵位,看的太便宜了。”


    “哈哈哈”,兩人相視大笑起來。


    再說太上皇,他一路跑到殿外,被戴權和夏守忠追上,好說歹說才讓他上了禦輦。


    一路來到了宮門處,便見禦道之上,有一囚車,其中一光著腦門、留著一條鞭子的老頭,正虛弱的躺在車裏。


    為了防止他自尋短見,返迴洛陽的這一路上,他沒少被押送的士兵招待。


    太上皇催促著抬著禦輦的宮人來到囚車處,從禦輦上跳了下來,走上前去仔細觀瞧。


    兀顏也察覺到了有人過來,抬起頭一看,入眼的便是一身著龍袍的老頭。


    看其穿著,便明白了此人的身份。


    大笑了幾聲,道:“老皇帝,未想到你還活著。”


    “大膽!!!”


    戴權和夏守忠嚇了一跳,大喝了一聲。


    但太上皇卻樂嗬嗬的衝他們擺擺手,扭頭瞧著兀顏,道:“你都還未死,我怎會走在前頭呢?”


    說來也頗為奇特,兩人互相之間視彼此為最大的對手,作對了十幾年,如今竟還是第一次見麵。


    兀顏冷笑了幾聲,道:“別說廢話了,有什麽招數盡管使出來,但凡老夫皺個眉頭,都不是個帶把兒的。”


    “嗯,你說的對”,太上皇目光在他身上四處打量著。


    最終,停在了他的兩腿之間。


    “你倒是提醒我了。”


    兀顏隻覺得褲襠一涼,臉色大變。


    “狗皇帝,你……你想幹什麽?”


    太上皇對他的叫罵絲毫不在意,笑著朝戴權擺擺手,道:“去給他淨身,可別讓他死了,待朕迴宮再好好想想,後頭如何炮製他。”


    “遵旨,嘿嘿嘿”


    戴權帶著一臉的壞笑,朝著兀顏走去。


    “你們……你們這群毫無人性的狗東西!”


    兀顏在囚車裏拚命掙紮起來。


    死他倒是不怕,但宮刑對他來說,要比死還要讓他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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