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椅之上,永安帝不發一言,任由呂文康哭訴。


    良久,呂文康幾乎將去年花錢的地方報了個遍後,見永安帝依舊沒什麽反應,便道:“陛下,這每一筆銀子,皆有賬簿可查,若是有任何一筆不對,臣敢以死謝罪。”


    話說的相當硬氣,看來準備十分充分。


    永安帝並未讓呂文康平身,也未理會他,轉而對龐弘道:“朕會著內庫拿三百萬兩出來,內閣擬個章程,不日派人送往山陝二省。”


    “臣遵旨”,龐弘出列領旨。


    辦完了這件事,永安帝依舊沒讓呂文康平身,對下滿問道:“京營節度使王子騰何在?”


    “臣在”,王子騰出列應道。


    他在武勳隊列中站在賈瓚身後不遠處,打從廣場上賈瓚便瞧見了他。


    但賈瓚並未與他打招唿,當作沒看見。


    而王子騰也一樣,自顧自的與旁人講話,自始至終都未看上賈瓚一眼。


    本來關係密切的兩家姻親,忽然之間形同陌路。


    永安帝淡然道:“朕欲在京營之外,另立新軍,若是現招兵源,怕是耗時日久,朕思索再三,想在京營之中抽調,愛卿意下如何?”


    表麵是在問他意見,語氣裏卻全然都沒有半點商量的餘地。


    王子騰心中一緊。


    另立新軍,還從他手底下調人。


    幾乎把“朕不相信你”,以及“朕要分你的權”這兩句話寫腦門上了。


    這京畿之地的一切軍務,本來歸京營管,現在忽然多了張嘴,誰也不會願意。


    “陛下……這……另立新軍所耗不小……是不是……”


    讓王子騰明刀明槍的反對永安帝,他是萬萬不敢,但又心有不甘,隻能軟著來。


    卻見永安帝語氣冷硬的道:“此事,不是愛卿應該操心的。”


    一句話把王子騰憋了個半死,心中不禁有些委屈。


    你是有多嫌棄我,連遮掩都懶得去遮掩一下。


    “臣……臣……”


    正當他要服軟的時候,龐弘突然開口。


    “啟奏陛下,老臣以為,王大人所言不差,另立新軍的確耗費巨大,不如在京營之中挑選幾衛,輔以新軍之法,以為樣板,再徐徐擴大至整個京營。”


    看樣子皇帝要改革京畿軍務之心相當堅決,即便是他,也不敢全盤否定,隻能施以拖字訣。


    隻要不另立新軍,將範圍緊縮在京營內部,那怎麽去操作,不還是王子騰一句話的事嗎。


    永安帝冷笑了下,眼眸轉動,一眼便找到了人群之中的賈瓚。


    “賈愛卿,你以為如何?”


    朕本來不想開大招,是你們自己不識好歹的。


    賈瓚悠然出列,雙手合於額前躬身一禮後,道:“陛下,臣以為,京營不堪一擊,另立新軍,刻不容緩。”


    此言一出,王子騰大驚失色。


    “賈瓚!你……你……”


    賈瓚出馬,早就在他意料之中,但他是萬萬沒想到,這小子是一丁點都沒給他這個世叔留麵子。


    當他的麵說京營不行,跟指著他的鼻子罵他是垃圾有什麽區別。


    至於殿內其他人,早在永安帝叫出賈瓚名字的時候,便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是以並無多大反應。


    “我京營有拱衛京師之責,事關重大,豈是你年紀輕輕便能指手畫腳的?”王子騰憤然道。


    賈瓚抬頭望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上揚,淡笑道:“我,一千人,衝東胡四萬人,砍了他的纛旗,擒了他的首領。”


    “我認為,你們不行。”


    簡單明了,底氣十足,言語中的不屑幾乎都要溢出。


    但偏偏王子騰就是找不著反駁的話。


    這都多少年了,大梁跟東胡壓根就沒贏過幾迴。


    在大同贏得這一仗,已經是最為出彩的一次了。


    賈瓚用這個證明京營不行,這讓他拿什麽反駁?


    現在京營是個什麽德行,他比誰都清楚。


    欺壓百姓,吃拿卡要是一把好手,打仗?


    整個京營,上一迴真刀真槍的動手,還是當年賈瓚他爺爺鎮壓懷德太子的時候。


    這麽多年沒動過手了,訓練也早已荒廢,打個屁的仗。


    現在他們與山間匪徒的唯一區別,也就是身上的那層皮了。


    而且很有可能,在戰鬥力上連土匪都不如。


    事實的確就如賈瓚所言,他和他的京營,都不行。


    永安帝見賈瓚兩句話把王子騰懟的啞口無言,心中暢快至極。


    活該!敬酒不吃吃罰酒。


    輕咳了下,永安帝道:“事情就這麽定了,京營一十二衛,每衛各抽三千精壯,交由……”


    他將目光望向了賈瓚,輕笑了下,道:“交由賈愛卿統禦。”


    “臣必披肝瀝血,以報陛下隆恩”,賈瓚遂大禮參拜。


    “愛卿平身吧”,永安帝語氣輕鬆了許多。


    手裏總算有一支自己的軍隊了。


    今天這事辦的著實糙了些,但卻他不得不如此。


    若是不能雷厲風行的確定了新軍的事,等大明宮那邊反應過來,一切皆休。


    正所謂縣官不如現管,太上皇再把著大權不放,坐在這長樂宮裏發號施令的,終究是永安帝,而不是太上皇。


    等大明宮那邊後收到消息後,事情已經鐵板釘釘,太上皇隻能眼睜睜看著永安帝掌握部分兵權。


    在奪權這事上,永安帝表現得有恃無恐。


    廢了我可以,但你得先想想之後該立誰。


    義忠、勇孝二藩?


    別開玩笑了,這倆就是個純粹的人間之屑,望之不似人君。


    那隔代直接將皇位傳給他的幾個兒子?


    就大梁目前這副鬼樣子,哪怕是永安帝自己每天都如履薄冰的,傳給一個沒有任何經驗的毛頭小子?


    怕不是不等太上皇咽氣,祖孫三代人便要手攜手,一起去後山找個歪脖子樹自掛東南枝了。


    太上皇自己心裏也門清,現在這個位子,除了他永安帝,壓根就沒人能坐得了。


    王子騰那邊,則是五味雜陳。


    京營的編製,與一般地方駐軍有很大的不同。


    麾下共計有十二衛,每衛滿編人數為九千人,總兵力十萬多一點。


    每衛抽走三千人,這迴一下子便去了三成還多。


    更不用說京營本身便有著極其嚴重的吃空餉情況,再加上些老弱病殘,實際能打的也就五六成上下。


    這麽一算,損失遠遠不止三成。


    京營經此一遭,算是徹底廢了。


    王子騰心中憤恨不平。


    努力了一輩子,機關算盡,好不容易坐上這京營節度使的位子,眼看著便要平步青雲,結果被賈瓚一個小年輕三兩下給反超了過去。


    “請陛下為新軍賜名”,賈瓚拱手道。


    永安帝低頭沉思一番,道:“聖人有雲:修政於廟堂之上,而折衝千裏之外,新軍便以折衝為名,賜名折衝軍。”


    此話是孔子稱讚春秋時期的宋國大賢樂喜的,全文是:修政於廟堂之上,而折衝千裏之外,其司城子罕謂之乎?


    樂喜字子罕,宋國賢臣,身居要職,輔佐平公、元公、景公三朝,大權在握,卻忠心耿耿,謹身自律,以廉潔愛民聞名於世。


    永安帝以此為典故為新軍賜名,顯然是對賈瓚有著很高的期待。


    “朕命你為折衝中郎將,位列正二品,不受五軍都督府節製,直接聽命於朕”,永安帝又道。


    為了能直接掌握這支軍隊,他可謂是煞費苦心,甚至憑空製造了一個大梁以往不存在的官職出來。


    武勳隊列之中,北靜王水溶靜靜的望了身邊的東平王唐錦。


    自當年大都督府改製為五軍都督府後,前後左右四個都督府分別由四大異姓王接手。


    中軍都督府則是由牛繼宗掌管。


    永安帝此舉直接繞過五軍都督府,直接以天子名義管控一軍,不合規矩。


    唐錦察覺到了水溶的目光,抬眸望向他,輕輕的搖頭,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


    作為世襲罔替的鐵帽子王,四大郡王地位超然,本就不需要站隊任何一派。


    現在正是永安帝與太上皇爭權的關鍵時期,雖然永安帝著實不講究了些,可現在跳出來與皇帝作對,對他們沒有任何好處。


    水溶眼中有不甘之色,卻強行忍了下來,低下頭去。


    “臣必竭盡全力,不負陛下雲霓之望。”賈瓚大禮道。


    永安帝微笑著點頭。


    有了折衝軍,以後他在這皇宮大內裏睡覺都能安穩幾分。


    正當君臣二人皆滿心歡喜之際,忽然有一人出列,手持笏板,大聲道:“臣,兵部侍郎李衡有本啟奏。”


    龐弘心中一驚,大叫不好。


    被皇帝另立新軍的事一耽擱,他都忘了提醒李衡。


    這家夥怎麽如此的沒有眼力見,現在皇帝剛剛升了賈瓚的官,正高興著呢,你現在跳出來,豈非是自找沒趣。


    “準奏”,永安帝心情大好,滿不在意的道。


    李衡看了賈瓚一眼,道:“陛下,前番兵部有監軍來報,賈瓚自大同押送俘虜返京之際,擅自殺戮俘虜五百餘人,更是揚言要再殺一千。”


    “朝廷有明確法令,為將者無令不得擅殺俘虜,賈瓚僭越律法,目無朝綱,臣請嚴懲賈瓚。”


    話音剛落,又有都察院的禦史也出列,道:“啟稟聖上,賈瓚返京之後,虐殺家仆,搶奪家奴家產,殘暴狠毒,德行不修,臣請奪其官、褫其爵,押入天牢嚴查其罪。”


    “臣附議”


    \"臣附議\"


    話音剛落,便有十餘名官員跳出來附議,以此可見賈瓚在他們之中的名聲。


    永安帝:“……”


    你們就這麽迫切的想給朕添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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