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坐在椅子上,臉上青一陣紅一陣。


    賈瓚一個晚輩,對她沒有一丁點尊重的意思,譏諷她善於背地裏下陰手,還嘲諷了她一番,讓她大失顏麵不說。


    更讓她難為情的是,到了後麵賈瓚與賈母的對話,讓她覺得自己的腦子不夠用了,她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


    活了這把年紀,竟然開始讓她懷疑起了自己的智商。


    賈瓚望向賈母,滿意的笑了笑。


    其實他讓元春出宮,不過是為了避免影響到他掌握兵權而已。


    事實上,若是沒有太祖皇帝的那條“外戚不得領兵”的祖訓,讓元春登上貴妃之位,反而更符合他的利益。


    以當朝首輔龐弘為首的那幫朝臣,本就與他水火不容,便是沒有元春,他們也不會手軟。


    若元春如原著中那般被封為貴妃,他們倆一裏一外,的確能夠迅速壯大聲勢,很快聚攏起一批人出來,在永安帝的支持下,暫時與龐弘分庭抗禮。


    可惜,太祖皇帝的祖訓,誰也不敢違背。


    想及此處,賈瓚滿心的無奈。


    此話題被賈母定了性,堂內無人敢再提。


    看了許久戲的王熙鳳瞅準時機,開始插科打諢,很快,屋內又開始歡聲笑語起來,針鋒相對,火藥味十足的氛圍為之一空。


    湘雲對於宮裏的生活很是好奇,跑到元春身邊問這問那。


    元春也挺喜歡這個天真活潑的小姑娘的,將她抱在膝上,與她說笑著。


    王熙鳳則是招唿秦可卿等人,繼續迴桌摸骨牌。


    小惜春則是邁著兩條小短腿跑了過來,順著賈瓚的腿爬到他的懷裏,坐在他大腿上。


    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不滿的望著他,紅潤的小嘴往外撅的老高。


    賈瓚無奈的笑了笑,伸手擁住惜春,道:“好了,哥哥向你賠罪,過些天,我給你講個真正好玩的故事,怎麽樣?”


    昨天晚上,著實是將這丫頭嚇得不輕。


    哪知惜春聽後,卻不住的搖頭,俏生生的道:“我不要聽別的,我就要聽這個。”


    “嗯?”賈瓚微微一愣,笑道:“你不害怕?”


    惜春迴想起昨晚賈瓚說的那則故事……


    “王生趴在窗戶上,伸出手戳破窗戶紙往裏一瞧,便見那女子在在下巴處摸了摸,往上一揭,竟剝下一張血淋淋的臉皮,露出青麵獠牙的惡鬼本相……”


    想想那畫麵,惜春不禁打了個寒顫,小臉上露出了害怕的神色。


    昂起小腦袋,猶豫道:“害怕……但……我還想聽……”


    “好了”,賈瓚摸摸她滑嫩的小臉,笑道:“這般嚇人故事,哪是你這年紀該聽的,昨日也是我腦子糊塗了,這般神神怪怪的故事,哥哥我肚子裏要多少有多少,改日我挑幾個不嚇人的,以後慢慢講給你聽。”


    “真噠?”惜春頓生笑臉。


    “真的”,賈瓚摸著她的小腦袋笑道。


    惜春伸出小手:“拉鉤,不許耍賴。”


    賈瓚一愣,笑著伸出了手。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賴……”


    ……


    正當堂內其樂融融之時,外頭忽然有婆子著急忙慌的跑了進來。


    “老太太!東府那邊有來傳旨的公公!帶了好些人過來,一個個兇神惡煞的……”


    賈母正抱著賈寶玉說著話。


    經過長時間安撫,賈寶玉總算是好上了一些,開始說話了,看上去似乎從那陰影當中走了出來。


    聽見婆子的叫喚,賈母一愣,扭頭望向抱著惜春玩鬧的賈瓚。


    “怎麽迴事?”


    賈瓚搖搖頭,眉頭皺著望著婆子,問道:“說是傳給誰了嗎?”


    那婆子拍著胸脯喘氣,聽見問話,忙道:“說是讓東府的珍大爺與瓚二爺前去接旨。”


    “傳給我倆的?”賈瓚一驚,也是滿頭霧水。


    皇帝這唱哪一出。


    按照他的安排,等他去玄真觀見了賈敬後,賈珍就可以“因病去世”了。


    怎麽在這個節骨眼上來了聖旨?


    當下也不耽擱,起身往外走。


    賈母則是招唿著眾人,一起去接旨。


    一路上,元春心事重重。


    經過剛才賈瓚的一番話,她對賈府的局勢很是擔憂。


    雖說賈瓚打了包票,但遠在大明宮的太上皇,依舊像是一把利劍,懸在賈府頭頂,不知何時便會突然落下來。


    現在忽然來了聖旨,她隻希望來的是皇帝的聖旨,而不是太上皇的。


    待來到了正院,遠遠的瞧見一隊禁軍,手持兵器肅穆而立。


    為首那人身著大紅色鬥牛服。


    元春見了,這才落下心裏的石頭。


    來人是今日剛剛見過的進忠太監。


    這位是皇帝的心腹。


    以賈瓚與皇帝的關係,隻要是皇帝下的聖旨,便是好事。


    眾人到時,賈珍已經到了,正等著眾人。


    擺下香案,大禮參拜後,進忠太監徐徐攤開黃澄澄的聖旨,高聲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三等威烈將軍賈珍,疏悉禮儀,懈怠不工,不思敬儀,玩物喪德……


    上不知感恩報國,下不知教化族人,專橫跋扈,橫行鄉裏,為人放蕩荒唐,多有不法……


    今奪去一切官職爵位,移送大理寺審訊,嚴查不法之事,依律法辦,欽此。”


    “什……什麽?”賈珍臉色煞白,驚詫萬分。


    怎麽就忽然奪爵去官,押送大理寺了?


    究竟發生了什麽?


    進忠太監哪裏管得了許多,對身後一揮手,來的禁軍立即上前,將賈珍從人群當中拖死狗般拖了出來。


    “冤枉啊……聖上……臣冤枉啊……”


    賈珍雙臂被架著,不斷發出殺出般的慘叫。


    “老爺!老爺!”尤夫人淚如雨下,跪行著爬到賈珍身邊,抓住了他的腿。


    禁軍見狀,一把甩開了她,架著賈珍往外走。


    “冤不冤枉,自有大理寺決斷,容不得你聒噪”,進忠太監麵無表情的說道。


    賈母驚愕不已,想開口問問,但又不敢多嘴,暗暗拉了下賈瓚的袖子,焦急的壓低聲量問道:“這究竟是怎麽了?”


    賈瓚自己也茫然不解,輕輕的搖頭。


    皇帝這究竟是要幹嘛?


    若不是來的是進忠太監,他都以為是太上皇要對賈家動手了。


    將賈珍拖下去後,進忠太監又從袖中拿出一份聖旨,不慌不忙的徐徐攤開,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製曰:始從三皇治世,五帝定倫,至國朝定鼎,皆以孝仁教化世人……


    今有賈瓚之妻賈秦氏,淑慎性成,勤勉柔順,性行溫良,蕙心蘭質,貞靜素節……


    其夫為國征戰期間,為夫守節,治家有序,上敬尊長,下教後進,以為女子表率……


    茲以覃恩晉封爾為一品夫人,以示恩信,望爾仰事俯育,內助之賢,不負朕之期望,欽哉。”


    一番的華麗辭藻,將秦可卿聽的暈暈乎乎。


    但她還是聽清楚了。


    “我……我受封誥命了?”


    哪怕知道這是早晚的事,但這天突然到來時,依舊使得院中諸人羨豔不已。


    一品誥命啊,多少人這輩子都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她年紀輕輕的就到手了。


    人群之中的王熙鳳抬著眼眸,直直的望著進忠太監手中的聖旨,銀牙都要咬碎了。


    一品誥命……一品誥命……


    天生便有著莫大權力欲的王熙鳳,對誥命可謂是望眼欲穿。


    每當年底,賈母穿出她的那身超品誥命大妝,帶著有誥命在身的邢夫人、尤夫人入宮覲賀時,她便恨不得將那身衣裳從賈母身上扒下來,披到自己身上。


    但不論她如何眼饞,賈璉一個捐出來的五品同知,遠沒有資格讓她被封為誥命的地步。


    別說是她,便是王夫人,現在也隻是個五品宜人,稱不上什麽誥命夫人,甚至連過年入宮覲賀的資格都沒有。


    進忠太監念完聖旨,讓出身子,幾個太監捧著華麗的一品誥命大妝走了出來。


    “臣賈瓚,代夫人躬謝聖上隆恩”,賈瓚大禮參拜領旨謝恩。


    秦可卿望著那紅澄澄、繡有金線飛鶴的華美貴服,俏臉激動的通紅。


    對於她們這些豪門貴婦來說,誥命之身幾與男子的封侯拜相一般,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這等一品乃至超品的誥命,本身便代表著朝廷對女子的認可,地位極高,即便是當家男子也不敢輕辱,否則便是對朝廷的大不敬。


    若是運氣不好,被那些禦史盯上了,參上一本,可不是鬧著玩的。


    賈母能夠獨攬賈家大權,掌控東西二府十餘年,最大的底氣並不是她的輩分和年齡,而是來源於她超品國公夫人的誥命。


    自此以後,秦可卿便一躍成為東西二府地位僅次於賈母的女人。


    想想她爹秦業,辛辛苦苦的在工部熬了一輩子,也不過是個五品小官。


    他閨女隻是嫁了迴人,就頂他幹幾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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