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帝驀然一愣,下意識的望了一眼偏殿後牆。


    見狀,賈瓚眉頭一皺,順著永安帝的目光望去。


    那華貴的漆金刺繡山水屏風後頭,傳來一陣刻意壓製的泣聲。


    永安帝感慨的歎息一聲,擺擺手道:“好了,你出來見見你弟弟吧。”


    屏風後頭,款款走出一身著宮裝,清麗典雅的女子。


    多年未見,賈瓚對於元春的記憶已經極為模糊,猛然間竟未認出來。


    待看清來人是元春之後,賈瓚的表情頓時凝滯下來。


    他本以為屏風後麵是宮裏的哪個妃子,又或者是天家公主之類的女眷前來給皇帝問安,不方便接見外臣,這才躲了起來。


    哪能想到,竟然是元春躲在了後麵。


    賈瓚望著元春,蹙眉蹙額。


    按照他打探到的消息,元春現在應該還隻是個無關緊要的的女官而已,怎麽會出現在皇帝寢宮裏?


    真是計劃趕不上變化。


    他之所以提出要將元春帶迴家去,倒不是因為他有什麽別的想法,隻是因為要避免讓元春如原著般被封為貴妃。


    賈家讓她入宮,是抱著穩固賈家地位,甚至更進一步的目的。


    但對賈瓚來說,若是元春如原著一般被封為貴妃,對他來說不僅沒有好處,反而會有壞處。


    他已經被永安帝引為心腹了,日後隻需要依照他自己定下的計劃,穩步就班的前進即可。


    若元春被封為貴妃,他便從皇帝的心腹愛將,搖身一變成了外戚。


    當年太祖皇帝定鼎中原,為防止外戚專權,特地頒定祖製。


    皇後貴妃的娘家子弟,一律不得領兵。


    若是他胸無大誌,如賈寶玉一般隻知道混吃等死,那安心的當個國舅爺也挺好。


    但他始終不是賈寶玉,別說有係統的任務,便是沒有,依他的性子,也不會安分守己的當個米蟲。


    所以,元春必須出宮。


    但,賈瓚望著元春泣下如雨,心中暗道壞事。


    既然出現在了皇帝的寢宮,那就肯定不是一般的女官了,若已經被皇帝寵幸過了,可如何是好。


    “瓚哥兒……”,元春聲淚俱下,情不自禁的想要走近一些,好好瞧瞧自己多年未見的弟弟,卻猛然想起,現在是在宮裏,隻能作罷,黯然後退了幾步。


    “大姐姐”,賈瓚隱去心中紛雜的思緒,笑盈盈的喊道。


    望著姐弟二人,永安帝笑著搖搖頭,道:“你若來晚一步,她怕不是走不了了。”


    賈瓚猛然迴頭。


    難道……


    永安帝可惜的望了一眼元春,的確是個鍾靈毓秀的女子。


    想起太祖祖製,心中感喟:“以後還要重用賈瓚,不能為了一個女子而影響了大局。”


    口中嗟歎道:“入宮十二年,的確不易……”


    接著又笑道:“也罷,朕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帶你姐姐迴去吧,日後可要盡心為朝廷效力。”


    “多謝陛下恩典,臣感激涕零,必定肝腦塗地,以報陛下洪恩”,賈瓚連忙大禮參拜,嘴裏的好話不要錢似的往外冒。


    元春呆立在原地,表情恍惚,又有幾分的不甘。


    十餘年的堅持,恍然間化作烏有,哪怕她再想逃離這幽深似海的後宮,卻也哪裏能甘心。


    但聽見賈瓚謝恩,已知出宮一事已成定局,再有不甘,也隻能化作一聲長歎。


    失去了堅守多年的目標,整個人都覺得空落落的,感到意懶心灰。


    但一想起自己朝思暮想的親人們,雍容閑雅的俏臉上頓時露出了釋然的笑意,楚楚動人的身段兒盈盈下拜,跪地謝恩。


    這後宮,對任何一個心智健全的人來說,都是折磨。


    如今她隻想迴家,很迫切,一分一秒都不想繼續待下去了。


    永安帝望著二人,滿意的點點頭,擺手笑道:“好了,朕要休息了,去吧。”


    臨了,他又意味深長的補充了一句:“出宮後直接迴家,哪也別去……”


    “臣領旨告退”,賈瓚莫名其妙的行禮告退。


    連我去哪你都要管?我去哪關你屁事。


    “奴婢告退”,元春盈盈下拜。


    兩人相伴離去之後,永安帝坐在羅山床上沉默良久,幽幽的自言自語。


    “這小子與晉商有仇不成?”


    “罷了罷了,一群目無君父的銅臭商賈,剛好拿你們一解燃眉之急……”


    ……


    與元春一起走出宮門,賈瓚迴頭望了一眼巍峨華麗的乾明宮,目光如電。


    依照皇帝的心機,怕是已經發現了,自己在刻意引導他去針對晉商了吧。


    發現了便發現吧,沒什麽大不了的。


    今日他跟皇帝說的這些,可沒有半句假話,他一點都不怕皇帝對他起疑心。


    就那群人在晉地的所作所為,依照他以往的行事作風,看不慣這些人再正常不過。


    晉商的確在往關外走私軍火物資,豢養私兵,並且與東胡來往密切。


    但若說他們要造反,倒也不至於,無非是為了自保,給自己多留些後路而已。


    商人的社會地位始終是太低了,哪怕他們盤踞山陝二省長達百年,早已成為了事實上的土皇帝,但見了官員,還是要主動行禮。


    沒有後路,若真的等到那天朝廷風向一變,把他們當成了肥羊宰了吃肉,到時候刀斧加身,豈不是要束手就擒?


    一番耽擱,時間已是近黃昏之時。


    金碧輝煌的乾明殿內已經已經燈火通明,崢嶸軒峻的長樂宮也點上了星星燭火,熠熠生輝,莊嚴壯麗。


    遠處巍然聳立宮殿群,紅牆碧瓦,雕梁畫棟,流露出無盡的華美貴麗。


    望著這一切,賈瓚心中感慨。


    晉商既然準備了這麽多後手,又哪裏是一頭毫無反抗之力的肥羊。


    劇本已經寫好了,就等著皇帝將大幕拉開。


    要不了多久,晉地就有好戲看了。


    炸藥桶既然遲早要炸,那便由我來遞上這根火柴。


    亂吧,越亂越好,都一團和氣的,哪還有我的活動空間?


    元春默默的跟在賈瓚身後,望著他的背影,心中有萬千話語要說,卻礙著在皇宮裏不好開口。


    兩人先是在進忠太監安排的小太監帶領下,來到了元春居住的偏殿內,簡單的收拾了一番,帶上元春的侍女抱琴,一起往宮門而去。


    出了宮門,來到自己的車隊旁,早在此等候多時的墨竹,見賈瓚去了一趟皇宮,帶了兩個女人迴來,頓時愣怔在原地。


    “二爺這剛迴來,就往家裏領女人,還一下子領了倆,這讓奶奶知道了,可不得……”


    墨竹頓時腦補出在話本裏看到的後宅爭鬥,默默的打了個寒顫。


    “愣著幹什麽,還不見過大小姐”,賈瓚見墨竹像個雕塑一般默不作聲,不滿的說道。


    “大……大小姐?”墨竹滿腦袋問號。


    他來賈家的時候,元春早就入宮了,哪裏見過她。


    不過他為人機敏,腦子一轉便反應了過來。


    雖沒見過元春,但在賈府中也時常聽說過這位榮國府大小姐名號。


    頓時迴神,躬身行禮。


    “小的叫墨竹,是二爺的小廝,見過大小姐。”


    元春端麗的秀臉上,露出了得體的微笑,玉手虛浮道:“好了,不必多禮。”


    在抱琴將元春扶上馬車後,賈瓚迴頭冷冷的盯了墨竹一眼,直瞧的他肝膽俱裂。


    這小子剛才眼中的愕然之色,全然被他收在眼裏,自然明白他在想些什麽。


    丟下一句:“小小年紀,整日胡思亂想,迴去再收拾你”後,便上了馬車。


    墨竹用衣袖擦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滿不在乎的去趕車,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隨著一聲聲的趕車聲,馬車與拉著銀子的車隊,緩緩向著賈府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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