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之殿中,林筆護住克裏斯緹娜苦苦支撐,周圍不斷射出影之矛,從四麵八方襲擊他們。影之殿已經是法則具象化的產物,在這裏,粒子化完全失效,甚至林筆的各種能力都不再好使,隻有機械造物不受影響,林筆拉起一道火力線,各式各樣的自行火炮覆蓋向陰影惡魔。


    陰影惡魔皺眉,按道理,神級以下的人,進到影之殿裏,基本就半廢了,因為法則力量會受到極致的幹擾,但林筆雖弱,此刻卻還有反抗之力。不是所有的法則,都對無機物生效,即便是他,也隻能用純粹的能量和火炮對轟,然後摧毀他們,陰影惡魔沒有多想,實力的巨大鴻溝,靠外物是無法彌補的,他消失在了影之殿,隨後出現在林筆身後,這一次,沒有粒子化,沒有意外,陰影惡魔的手刀穿過了林筆的身體,林筆看到陰影惡魔消失,就明白他又要偷襲,但他極力扭開身體,也沒能完全避開,林筆一口鮮血吐出,極致壓縮的火元素,在傷口處爆發,爆炸的氣浪將兩人推開,林筆抱緊緹娜,向前撲去,他想逃,環顧四周,卻已經全是一片漆黑,不知能到何方,克裏斯緹娜輕輕搖了搖林筆的手,氣若遊絲,


    “我…們……是不…是……要…死了……”


    “別說話,打起精神,我一定會帶你迴去。”


    “…嗯,好……我相信你,我等你…帶我迴家。”


    克裏斯緹娜勉力抬起手,輕輕搭在林筆臉頰上,她望著麵前的人,心中不由得想著,自己就要和他在這裏結束一生了嗎?在惡魔能力者襲擊了克洛聯邦議會時,有很多她以前很熟悉的人都死了,她最重要的親人也已經去世,甚至連複仇的對象,也已經煙消雲散了,這世上,她能留戀的東西,早已不多,她在得知了一些曾經好友的死時的慘狀之時,也一次次的想著,如果我死的時候,是什麽模樣呢,她以為自己到那一天,一定會非常害怕,但此刻,真正的死亡即將抵達,她感受著另一具身體裏,那顆心髒的跳動時,她覺得無比平靜,如果是這樣死去,好像也沒什麽不可接受的。


    克裏斯緹娜不由得往林筆懷裏又鑽了鑽,隨後抬起頭,掛起一個微笑,輕輕開口,


    “林筆…我要死了…我不後悔……但我真的希望……你能活下去…”


    簡單的語言,純粹的希望,林筆看著微笑著的克裏斯緹娜,強撐的意誌徹底破防,林筆啞口無言,痛哭流涕,精神的劇烈消耗,胸口的大洞,不斷流失的體力,還有逐漸迷茫絕望的內心,他連安慰都做不到了,隻是仰跪在原地,摟住克裏斯緹娜,輕輕拍著她的背,想讓她好受些,感受著懷裏逐漸冷卻的溫度,無數的情緒紛至遝來,最後化為一股極致的不甘,他無能為力於蕾薩的出走,無能為力於機械精神幫的覆滅,無能為力於西蒙的命運,無能為力於黑山上的死亡,乃至現在,還要麵對克裏斯緹娜即將在他懷裏逝去,不甘如海嘯席卷全身,將他徹底淹沒。


    黑暗之中,陰影惡魔再度現身,靜靜的看著兩人,麵色歡愉,感慨道,


    “魔啊,真是奇特的生物。墮落的快感,屬實讓人難以拒絕,僅僅咀嚼你們此刻的情緒,就讓我感到無比的歡欣,啊,迷茫千年,原來這裏,才是我真正的歸宿,原來我,本該就是惡魔,無需煩惱,無需迷茫,無需痛苦,無需逃避,就用你們的生命,來迎接,我嶄新的人生吧!”


    陰影惡魔指尖劃過天空,一道黑色的光刃蕩開了空間,掃向了林筆,林筆等待著死亡,而後,耳邊突然傳來聲音。


    “這麽早就放棄,是把我忘了嗎?”


    林筆猛然抬頭,隻見周身的黑色如潮水褪去,露出一片海灘,艾米亞背對著他,看著海平麵,看不出什麽神色。


    “艾米亞!”


    艾米亞轉過頭,此刻的她,身高已經超過了林筆,修長的腿踩在沙灘上,青絲如瀑垂在腳邊,再也不複小孩模樣。


    “可是,你又能幫我什麽,外麵的……”


    艾米亞輕笑,


    “少騙人了,看看你那期待的眼神,告訴我,你甘心就這樣死去嗎?”


    “我當然不甘,我想要力量!”


    “好,那就與我簽約吧,將你的靈魂,獻給惡魔,從今天起,你會真正的成為一個惡魔能力者。”


    “可我早就是惡魔能力者了,也早就和你簽約了啊?”


    “嗬嗬,你是魔?聖光掃過你,你可有絲毫反應?你又有哪怕一絲魔氣?”


    “……可我的確晉升了啊!”


    林筆內視自己的身體,卻驚愕的發現,自己惡魔能力者的等階,重新落到了最開始,而體內的機械核心在林筆看破幻象的瞬間,停下了一直以來,高速的旋轉。


    “這是!這究竟是怎麽迴事!!”


    “卡門的無聊把戲罷了,他大概不希望你明白我究竟是什麽,你也如他所料,至今都沒發現異樣。”


    海量的信息湧入了林筆的腦袋裏,他搖了搖頭,堅定說道,


    “現在這些,都無所謂,我想救克裏斯緹娜,我要怎麽做!”


    艾米亞點了點頭,林筆該果決的時候從不猶豫,這點很好,比自己好,


    “你可知道外麵的是什麽?”


    “艾拉院長給我的資料裏,它是影之神,現在似乎自稱陰影惡魔。”


    “嗯,影之神,其實就是曾經的陰影之神,神庭的一個廢物,死在了第一次大戰,但他並沒有死透,他的靈魂在徘徊千年後,被魔族尋到,通過龐大的血祭,重迴人間,成為了影之神,就在剛剛和你的戰鬥中,被魔族授予了執政官的身份,他也順理成章成為了陰影惡魔,唔,一階。”


    林筆倒吸一口冷氣,盡管他對外麵那個惡魔的品階有所預料,但這個答案出現時,仍讓他震撼不已。


    “如果他是一階惡魔,你又能怎麽幫我,就算我同意和你簽約,難道就可以打贏一階惡魔了?”


    艾米亞搖了搖頭,


    “打不贏,所以簽約,要在我殺了他之後了。”


    說完,艾米亞打了個響指,沙灘海洋瞬間消失,兩人再次迴到了影之殿中,龐大黑刃正在眼前,卻已經靜止,靜止的不隻是黑刃,還有克裏斯緹娜,以及不遠處的陰影惡魔,艾米亞兩指捏住黑刃,時間瞬間開始了流動。


    而後,無匹的魔氣透過了影之殿,在東洲大陸形成了一根龐大的,已經具象化的黑色光柱,人之塔上方的星空之中,一顆早已熄滅的星星,突然爆發出無匹的光芒,整個東洲都被驚動,無數人不可置信的看著魔氣升騰的地方。


    卡門沉醉的注視著恆星,又斜著眼看向無麵人,一臉的驕傲,無麵人隻是平靜道,


    “艾米亞活,林筆又沒死,那這偷盜的無數時光,該由克裏斯緹娜代為承受了。”


    卡門毫不掩飾臉上的嫌惡,又立刻感覺到無盡的悲傷,緩緩道,


    “你根本不懂她。”


    隨後,卡門似乎想到了什麽,對艾拉說道,


    “艾拉,去接林筆和克裏斯緹娜吧,記住了,無論遇到誰,兩個字,滾,或者死!”


    艾拉雖不明白剛剛究竟發生了什麽,但林筆和克裏斯緹娜活了下來,已經成為了現實,她心中一喜,立刻飛了出去。


    卡門麵色不善的看向無麵人,無麵人歎息道,


    “放心吧,他們欺軟怕硬,貪生怕死,不敢阻攔緣神的。”


    “嗬,有這麽一群信徒,你可真是,有夠可憐的。”


    ……


    陰影惡魔驚懼的看著艾米亞,黑色的光刃在碰觸到艾米亞肌膚的瞬間,分崩離析,消散如煙,一股源自內心本源的恐怖,讓他感到窒息,他不由得怒吼道,


    “你是誰?”


    艾米亞置若罔聞,看向還在林筆懷裏的克裏斯緹娜,手指輕點,隻見喬爾曾經使用過的銀色細砂,纏繞在了克裏斯緹娜的手腕,艾米亞輕聲開口,卻代表著這個世界絕對的權威,


    “時間啊,流動吧!”


    原本已經失去了氣機的克裏斯緹娜,麵色變得紅潤,生機再次盎然,整個身軀開始了肉眼可見的恢複,她被爆炸打碎的衣裙,竟也自虛空中,一片片的拚湊成型,就仿佛好似無損,克裏斯緹娜蘇醒,看到自己竟偎在林筆懷中,臉上一紅,林筆也放開了克裏斯緹娜,隻是抓住她的手,風元素附著在她的腿上,防止她掉下天空。


    克裏斯緹娜不可思議的看著周遭的一切,她內心充滿疑問,自己不是應該死了嗎,眼前的又是誰,林筆捏了捏她的小指,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她先別說話,之後再和她解釋,克裏斯緹娜居然讀懂了林筆眉宇間傳達的意思,臉頰微微發燙,點了點頭,安靜的站到了一旁。


    艾米亞見克裏斯緹娜無礙,點了點頭,隨後才看向陰影惡魔,充滿憐憫的開口道,


    “你簡直是我見過的,最弱的一階惡魔,你一個人,拉低了執政官的平均水平。”


    陰影惡魔聞言大怒,他壓製住心中的恐懼,不顧一切的撲向艾米亞,邊衝邊喊道,


    “裝神弄鬼!我要你的命!!”


    艾米亞無視陰影惡魔,繼續說道,


    “這也難怪,畢竟在一級神裏,你也是最弱的,第一次大戰,神庭完勝魔族,就你莫名其妙被殺了,被神庭除名,真的是理所應當,名副其實。”


    陰影惡魔聽見艾米亞揭自己的短,當場破防,拚盡全力揮出一拳,包含著極致的本源力量,艾米亞輕輕擺手,銀之砂升起,擋下了陰影惡魔的搏命一擊,陰影惡魔見自己全力之招,被輕描淡寫的擋下,他的思緒瞬間迴到了千年之前,那是一個如火山一樣的男人,他也是如今日這般,隨手一拳,就把自己打的灰飛煙滅,而後,陰影惡魔的眼前,腦海中,都隻剩下了一個字,


    逃!逃!逃!逃!逃!逃!逃!!!!!


    陰影惡魔反身逃跑,隨後他就聽到了人生中最後一句話。


    “嗬,看來骨氣也是最差的,真不知道你這樣的東西,是怎麽成的神。”


    陰影惡魔的身軀開始極速的衰老,很快變成了一具死屍,而後骷髏,最後灰飛煙滅。所謂的長生不滅,最終也沒能跑贏時間。


    人之塔上,象征陰影之神的星辰,重新亮了不到幾個小時,就再次隕落,化為一顆流星,消失在了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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