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鍾。


    高一五班的學習委員蔣燕燕,戴著眼鏡,穿著民國時候的灰旗袍裙,腳下配著運動鞋,一手抱著一疊透明塑料還沒拆開的新衣服,一手拿著手機按放著微信的語音信息,不停逆行穿梭在下樓梯湧動的人群中。


    從新生樓上空俯瞰,各個班級的幹部都抱著紅旗小工具,或其他的表演物品,紛雜淩亂地往外跑。


    給她手機不停發微信語音的叫樂安(就是最初在食堂。後來在上次李澤雨冒險徒手爬樓,站在拿望遠鏡的蔣燕燕旁邊一驚一乍的那位)


    \"可樂在班級群裏說,左蘇大佬發飆了,說我們班沒排練好!\"


    \"燕燕!我們不是最後開場扛幾個旗,在前麵擔任抗議僅僅表演5分鍾的路演群眾,要啥演技?\"


    \"對了燕燕,秦朗和張崇文你不用找了,剛剛錢杉杉說他已經找到人了,衣服的話他們倆那高個子,隻能扮演巡捕,錢杉杉說他來安排……\"


    \"燕燕!李澤雨你找到了沒有啊?都幾點了!!實在不行你說……我們班登記人名的時候,要不就寫他今天請假……哎呀呀!我想起來了,不行,他幾次小測試考試一直是年級第一,可樂說有可能他要代表我們班上台講話!這怎麽辦……你說他……\"


    蔣燕燕黑白相間的運動鞋,避開幾位腳步匆匆的人,停在了高一五班的教室門口。尋找的那名少年一臉著急的正從裏麵出來,迎麵差點撞上人,他眼裏還有些發蒙。


    \"不用擔心找到了,他就在班裏……\"蔣燕燕按著手機的屏幕按鍵,給好友副班長樂安發去好消息。\"15分鍾後我把人帶下去\"


    她說完放下手機,上下看了李澤雨微亂的衣服,才開口:\"……你沒聽廣播嗎?領表演衣服的去籃球場,排演在足球場\"


    見她要走進教室裏來,李澤雨抱歉地側過身子:\"不好意思,廣播我沒聽……\"


    幾次逃自修,缺席早課!因為領養他的李家夫婦,都是老師的緣故,他從小到大對於學習或者上學,一直都是循規蹈矩的。可這幾天連著撒謊請假,他表麵是看不出來,但心裏是羞愧的。


    李澤雨不覺揉捏著發紅的耳垂,看著把新衣服放在第一排桌麵的女學習委員。她手指把衣服層層翻開,檢查著上麵的尺寸號碼。


    \"我們班在那個位置?我現在馬上下去\"


    \"不用著急……\"蔣燕燕選中一套民國黑色學生裝,一麵低頭說著,一麵在李澤雨身上比劃後遞給他。


    \"你就在這裏試衣服吧,籃球場目前已經塞滿人了,我們班也就剩你一個,你到那邊窗簾後試一試,不合適我還得給你換\"


    李澤雨接過衣服,轉頭看了一眼教室後頭貼牆的淺綠窗簾,視線迴來又看向麵前的戴眼鏡表情嚴肅的女生。


    知道她不是在開玩笑,便到乖乖走到簾子後麵換起衣服。


    為什麽那麽聽話?


    蔣燕燕很滿意他這一點,也因為他身上具有這個特質感到很奇特。明明幹的事情那麽倔強驚人。在食堂裏他對秦凱的忍讓;別人跳樓自殺他不顧生命危險,爬上去救人;上課也一直很認真,成績更不用說是名列榜首!


    過了一會,李澤雨拉開簾子走出來,他穿的是黑色中山學生裝,硬挺的布料,從領口往下一排扣子都是亮銀色的。他的秀氣凜然的臉配上民國時的服裝,很有那個年代的氣質!


    蔣燕燕感歎之餘,讓他戴上同款的黑色圓硬邊鴨舌帽,她頗為滿意的扶著黑框眼鏡,左右打量後便叫他坐下,拿起手機給他拍了幾張照片。


    李澤雨隨她使喚坐著,手指微攏得放在雙膝上,微垂的眼裏陷入了深思。


    他在想何新月哭了這件事,是他哪裏沒考慮周全嗎?


    「小雨,你天生有兩顆心,一個理智精準得可怕,一個容易陷入他人的情感傷痛裏……」


    李澤雨緩緩搖頭,露出隱隱的苦笑。不覺想起了這句話,這是他在夏家武館初次練習截拳道時,一位鶴拳老師,在靈山出家前贈予他的。


    還反複勸誡他,他的第二顆心最終會被他人所束縛囚禁,還是隨他一同出家遠離塵世,方能獲得自由。


    見他像在思考著什麽,站在教室中間的蔣燕燕幹脆坐了下來。李澤雨頓時察覺到了抬起頭,看著她很尷尬,\"不好意思燕燕同學,我們走吧……\"


    \"你足球社團的申請什麽時候批下來,把我的名字也加進去吧\"


    \"……\"


    看著一時愣住的李澤雨,她嘴角上揚的跟他說清楚:\"不用想,我不會踢球,我是要當你的足球經紀人,社團裏的職位是該叫助理嗎?\"


    她仰頭思索後,用手掌比著他的方向,自信地說:\"我很看好你,不管你踢足球到什麽時候,什麽地步,我都想投資在你身上\"


    李澤雨摸著後脖子苦笑:\"可是踢足球……不一定有錢\"


    \"我會看著辦的,你隻要相信我,未來在學校社團裏的後麵活動,無論是比賽還是要組隊訓練,我都可以幫你,擔任一個社團籌劃安排人,我綽綽有餘!”


    “怎麽樣?\"


    \"你肯幫我,當然是我的榮幸……我能問為什麽要選我?\"


    \"……因為我看中了你那些異於常人的行動,而那些行動足以代表你這個人,做事的內心!\"


    \"……我的內心?\"


    \"你做的行動就是你內心\"


    對方的一句話,猶如醍醐灌頂般將李澤雨一時的猶豫迷惘,都打散!他目光怔怔,接著忽然笑開,不住的搖頭又點頭。


    \"……你說得沒錯,行動即是我本心!\"


    - - - - - - - -


    下午3點50分!


    馬上今天蒞臨的貴客團,新加隆國外團隊,三大高校代表,校董會合婦聯,市裏記者等等相關人物,將於4點鍾正式從外圍跑道迎接經過。


    在下方是像地毯一樣的綠茵草地,組成將近七千平方的足球場,這會,高一新生全7個班級,加上老師五百多人,烏泱烏泱的分成兩部份,站在校園裏最高那棟教學樓下方陰影處。


    今天的天氣很糟糕,太陽一會被灰雲遮去,一會又從密雲深處竄出來。


    廣播在播放著歡喜的音樂,足球場上此刻無風,各班的旗幟沉下來,紋絲不動。


    李澤雨戴著圓黑帽子,站在他們班級最前頭,雙手握著旗杆,班長錢杉杉和副班長樂安,分別穿著民國學生裝,抓著小旗搖晃著。


    穿成軍閥似的秦朗,率領著一米八高個籃球隊伍扮演的巡邏兵,不斷引起周圍班級的人氣歡唿聲。他們個個表情冷酷的齊齊穿著黑色高筒係帶皮鞋,聽從秦朗的口令,英氣逼人的在中間空草地,整齊劃一邁大步走到迎賓處。


    等麵前隊伍過去,一位穿西裝的男主持人持麥克風走到中間來。同時李澤雨抬起手腕的手表,對準時間,他抬頭看了仍然灰濁一片的天空,將視線移向右前方,最高的那棟樓,全校的廣播聲音都是由上麵5樓,監控播音室裏統一控製的。


    李澤雨目光如炬的盯著表盤,時間到了,四點!


    迎賓的儀仗隊管鉉樂一響起,主持人舉起麥克風剛要講出的開場白時,猝然間!全場上空的音響發出巨大混雜刺耳的滋滋聲響,令所有人都瞬間耳鳴,趕緊捂住雙耳!


    而此時,被安排20分鍾後才能陸續進入禮堂的高二班級。在高二二班裏的何新月,她坐在後4排,原本是拿著手機,爭分奪秒的給舒蕾和徐英家族生意的出名商店下麵,不停發意見投訴信息,留言說送新加隆出國就是賣女兒,不要把她們送魔窟裏的緊急的話,經過她20分鍾密集留言,剛剛終於有客服來聯係她了,說已經傳達到上麵。


    太好了!這是她能唯一想到的聯係對方父母的笨辦法,他們的家人應該會阻止她們吧……


    就在她鬆一口氣時,教室天花板的音箱,登時滋啦炸響起來,全班女生都受不了的捂住耳朵,吐嘈,什麽鬼!


    何新月也嚇一跳抱住頭,廣播裏卻開始異常傳來陌生男生的聲音,他在一一細數著新加隆這次來訪幾人名單……


    何新月瞳孔收縮地鬆開手,呆滯似的緩緩抬起頭看著天花板的播放器。


    怎麽會是李澤雨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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