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蒼茫的傍晚。
從菜市場騎單車捎著酒肉迴來的老伴，歡天喜地做了滿滿一桌子菜。幾個孩子還沒坐等開席，在院子裏洗筷子的楊喜又和隔壁三八的婆娘，發生了難聽的爭吵。家裏人都衝出來，攔都攔不住。
\"看什麽看！讓你們家的老王八再看啊，小心我連他眼珠一起挖出來！\"楊喜火冒三丈地砸去一把筷子。
\"楊喜！你先管好你們家的小妖精，啊！一天天的在院子裏呆著幹什麽，勾引誰呢！\"
\"哎啊啊！你這個老不死竟敢拿水潑我……\"
潑辣的聲音從隔壁綠苔牆叫囂過來，下一秒就被兜潑過來的一盆水給澆中了，不甘心原地躥起來叫罵，卻被家中的修車夫，上前兩手拽著趕緊拖迴屋，邊懦弱勸說著：\"別生氣啊！老婆你要信我，剛才攀牆沒有偷看，隻是看星星……\"
一腳踩著紅磚頭，扒著牆的楊喜黑著一張臉，潑出一盆煙水後，邊謾罵摔盆進了屋，把火藥口對準了身後的何新月。話裏話外，說她不要在舞台上穿得太暴露，勾引人。
\"上次她迴來沒有穿裙子的話，也不會被隔壁那個老不死的爬廁所偷看！\"
何新農本來顧忌，外人（李澤雨）在場，不想和她爭吵，但是實在聽不下去，把勸架的老爸拉開，\"裙子是我買的！新月是穿給我們看，關她什麽事。\"
\"還說，你為什麽要給她買裙子，你安的什麽心，她的衣服不用你管，——你們兩已經不是小孩了，不要黏在一起讓人說閑話！\"
\"什麽閑話，難道不是隻有你在說閑話嗎？一直以來是你在針對新月……\"
\"是她自己本身作風有問題！你說說之前……\"
屋內昏黃燈盞下，何父同李澤雨上去勸阻，站在門口的一直低頭的何新月，捏緊手指，有些麻木看了一眼；在母子漫天難聽的爭吵中，她臉色蒼白轉頭走出家門。
\"別吵了，小月騎車跑出去了\"從窗口瞥見的何父大叫著。
所有人一愣的時候，楊喜登時急衝出門口，跳上小三輪，膝蓋卻嗑在車頭上，又不管不顧的爬上去。李澤雨跟在身後，連忙托扶她上車。
何父拿著鑰匙跑出來：\"老揚！車鑰匙你沒拿，一急你就犯糊塗。\"
\"那孩子一難過就往村口蘆葦裏鑽，我去西邊，你跟小農騎單車去東邊……\"
\"不不不……你還是留家裏守著，萬一她迴來你就馬上給我打電話！\"
說著楊喜便啟動車子，躥出下坡道。
\"哎！媽！手電筒沒拿，烏漆嘛黑的你怎麽找？\"
新農拿著兩個電筒衝出來，隻看見車尾氣，一搖頭歎氣，幹脆把手電筒扔車籃筐，便蹬車衝了出去。
\"小心看路啊！\"何父擔心的聲音在車後遠去。
寒月高掛，無邊荒野裏，男人女人叫喚著新月的名字的聲音，不斷地迴蕩。
找了兩個多小時，扒開一簇簇比人高的蘆葦杆，終於找到站在河邊的何新月，被李澤雨攙扶著蹚過河灘的揚喜，一見到她麵無表情的臉，便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跟我迴去。\"
- - - - - - - -
等何新月房間裏熄了燈，主屋裏的楊喜膝蓋的褲子被老伴挽起，漏出帶血烏青的傷口。
\"嘖嘖，掉了一層皮，藥酒看來不能上了，我給你抹點碘伏……怎麽那麽不小心，我說你……你呀一遇到小月就沒了理智……一把年紀了以後不要那麽急躁……\"
楊喜卻很反常，手肘抵在床頭櫃上沒有頂嘴，隻是不時盯著對麵屋的窗口發呆。\"
早上，兒子何新農先帶著昨天留宿的那位男生，去了外麵榕樹下邊吃著包子閑聊。
坐在廳裏兩女人一直沒有說話，揚喜起身，忙碌地拿了一包臘腸零嘴什麽的，不斷往何新月書包裏塞，邊低頭說著。
\"是上次中秋村裏鄰居給寄過來的，你先帶走一點吃，下周五再迴來拿一點……還是別吃那麽多了。\"她想了想，又解開袋子，拿出幾根，說太鹹了，鹽吃多了不好，說下周還是吃火鍋吧。
\"你想吃什麽菜提前跟我……跟你哥說，讓他周五去校門口接你，你們去市場逛逛，想吃什麽就讓他買什麽……\"
何新月久久地愣坐在哪裏，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一直睜眼睛濕潤看著她。
等目送著何新月和那位男生一起上了公交車。何家父子明顯感覺到兩位女人的空氣變化，很是訝異，覺得新奇地看了一直默不作聲的楊喜一眼。
\"您知道您兒子有女朋友嗎，他們從初一開始交往一直到現在——您把你兒子養育得很優秀，是個性格耿直孝順的人；他從小把沒有血緣關係的新月從當作親生妹妹來看待，疼她護著她是他身為兄長理所當然的職責。\"
\"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麽？\"
月光下蘆葦叢裏，楊喜表情從愕然到羞愧到難堪，雙眼愣怔著，迴頭瞪著身後的李澤雨。
\"……你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
昨夜那位陌生少年說出的這句話，宛如一記重錘，敲在她積鬱已久心口上，令她幡然醒悟，一夜過去楊喜法令紋更深了，眼角的紋路更滄桑了，她有些蹣跚的進了臥室裏，拿起她留下的字條，用很大的字體寫著，膝蓋受傷後的一下忌諱事項，和忌口的食物。
身後有人進來，她連忙起繭的手掌遮掩抹著淚，邊吐槽著，\"你沒告訴她我有老花鏡，字寫那麽大幹嗎……怕我看不見嗎……\"
\"好好好，我下會跟小月說……\"
何父輕輕拍著她的背，假裝沒有聽見她微微啜泣的聲音。
迴去的公交車上，何新月收到哥哥何新農發來的消息：\"說下個月他們想搬家，搬到市裏，離他上學也近一些，問她能下個月申請退宿舍嗎，一家人一起住，他以後就可以天天騎車載她去學校了\"
何新月低頭瞪著手機屏幕上的對話框，不停滴下眼淚，右手心被塞了幾張紙巾，她淚流滿麵的抬起頭，看著身旁的李澤雨把身上外套脫了，給她再蓋頭上。
這會車停了一下，上來一個路人，用奇怪的目光看兩人一眼，便坐在最後一排席座，他忽然吃驚的聽見，衣服蓋著頭的那位身體微微顫抖著，不久，傳出女生悶聲哭泣不已的聲音。
- - - - - - - -
- - - - - - - -
周六的中午。穿著黑帽t，柔軟帽邊罩著黑框眼鏡的聶元，站肮髒陰黑的後巷裏仰望著4層高的公主俱樂部的建築樓房。
\"你工資領了沒有？\"
\"兼職生不一樣，要到下個月底才打卡裏。\"
\"……那，明天我們把視頻偷走……你上的那幾天夜班豈不是白幹了？\"
佇立在身後戴著白色漁夫帽，隻露出秀挺鼻梁的李澤雨，雙手插在灰色棉外套口袋裏。聽見他的話，低垂的頭顱看上去像是幾分認真思考的模樣。
縮著脖子聶元趕緊貼在他身側表示，緊張幹笑地說：\"——喂！我說說而已\"
李澤雨看著他的眼睛：\"學長！你是不是緊張，其實我一個人——\"
\"……拆硬盤，你是學會了，哪有我動作快，電腦、係統你也沒我懂……我從小就跟著我爸給人修電腦，況且主意還是我出的，比起緊張，我現在是全身的血都在激動得發抖——因為我們明天要幹一場大的了！\"
聶元大力拍拍他的肩膀，與他並肩站在一起，兩人眺望的身影，逐漸融入鐵網密布背陰灰暗的小巷裏。
從菜市場騎單車捎著酒肉迴來的老伴，歡天喜地做了滿滿一桌子菜。幾個孩子還沒坐等開席，在院子裏洗筷子的楊喜又和隔壁三八的婆娘，發生了難聽的爭吵。家裏人都衝出來，攔都攔不住。
\"看什麽看！讓你們家的老王八再看啊，小心我連他眼珠一起挖出來！\"楊喜火冒三丈地砸去一把筷子。
\"楊喜！你先管好你們家的小妖精，啊！一天天的在院子裏呆著幹什麽，勾引誰呢！\"
\"哎啊啊！你這個老不死竟敢拿水潑我……\"
潑辣的聲音從隔壁綠苔牆叫囂過來，下一秒就被兜潑過來的一盆水給澆中了，不甘心原地躥起來叫罵，卻被家中的修車夫，上前兩手拽著趕緊拖迴屋，邊懦弱勸說著：\"別生氣啊！老婆你要信我，剛才攀牆沒有偷看，隻是看星星……\"
一腳踩著紅磚頭，扒著牆的楊喜黑著一張臉，潑出一盆煙水後，邊謾罵摔盆進了屋，把火藥口對準了身後的何新月。話裏話外，說她不要在舞台上穿得太暴露，勾引人。
\"上次她迴來沒有穿裙子的話，也不會被隔壁那個老不死的爬廁所偷看！\"
何新農本來顧忌，外人（李澤雨）在場，不想和她爭吵，但是實在聽不下去，把勸架的老爸拉開，\"裙子是我買的！新月是穿給我們看，關她什麽事。\"
\"還說，你為什麽要給她買裙子，你安的什麽心，她的衣服不用你管，——你們兩已經不是小孩了，不要黏在一起讓人說閑話！\"
\"什麽閑話，難道不是隻有你在說閑話嗎？一直以來是你在針對新月……\"
\"是她自己本身作風有問題！你說說之前……\"
屋內昏黃燈盞下，何父同李澤雨上去勸阻，站在門口的一直低頭的何新月，捏緊手指，有些麻木看了一眼；在母子漫天難聽的爭吵中，她臉色蒼白轉頭走出家門。
\"別吵了，小月騎車跑出去了\"從窗口瞥見的何父大叫著。
所有人一愣的時候，楊喜登時急衝出門口，跳上小三輪，膝蓋卻嗑在車頭上，又不管不顧的爬上去。李澤雨跟在身後，連忙托扶她上車。
何父拿著鑰匙跑出來：\"老揚！車鑰匙你沒拿，一急你就犯糊塗。\"
\"那孩子一難過就往村口蘆葦裏鑽，我去西邊，你跟小農騎單車去東邊……\"
\"不不不……你還是留家裏守著，萬一她迴來你就馬上給我打電話！\"
說著楊喜便啟動車子，躥出下坡道。
\"哎！媽！手電筒沒拿，烏漆嘛黑的你怎麽找？\"
新農拿著兩個電筒衝出來，隻看見車尾氣，一搖頭歎氣，幹脆把手電筒扔車籃筐，便蹬車衝了出去。
\"小心看路啊！\"何父擔心的聲音在車後遠去。
寒月高掛，無邊荒野裏，男人女人叫喚著新月的名字的聲音，不斷地迴蕩。
找了兩個多小時，扒開一簇簇比人高的蘆葦杆，終於找到站在河邊的何新月，被李澤雨攙扶著蹚過河灘的揚喜，一見到她麵無表情的臉，便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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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何新月房間裏熄了燈，主屋裏的楊喜膝蓋的褲子被老伴挽起，漏出帶血烏青的傷口。
\"嘖嘖，掉了一層皮，藥酒看來不能上了，我給你抹點碘伏……怎麽那麽不小心，我說你……你呀一遇到小月就沒了理智……一把年紀了以後不要那麽急躁……\"
楊喜卻很反常，手肘抵在床頭櫃上沒有頂嘴，隻是不時盯著對麵屋的窗口發呆。\"
早上，兒子何新農先帶著昨天留宿的那位男生，去了外麵榕樹下邊吃著包子閑聊。
坐在廳裏兩女人一直沒有說話，揚喜起身，忙碌地拿了一包臘腸零嘴什麽的，不斷往何新月書包裏塞，邊低頭說著。
\"是上次中秋村裏鄰居給寄過來的，你先帶走一點吃，下周五再迴來拿一點……還是別吃那麽多了。\"她想了想，又解開袋子，拿出幾根，說太鹹了，鹽吃多了不好，說下周還是吃火鍋吧。
\"你想吃什麽菜提前跟我……跟你哥說，讓他周五去校門口接你，你們去市場逛逛，想吃什麽就讓他買什麽……\"
何新月久久地愣坐在哪裏，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一直睜眼睛濕潤看著她。
等目送著何新月和那位男生一起上了公交車。何家父子明顯感覺到兩位女人的空氣變化，很是訝異，覺得新奇地看了一直默不作聲的楊喜一眼。
\"您知道您兒子有女朋友嗎，他們從初一開始交往一直到現在——您把你兒子養育得很優秀，是個性格耿直孝順的人；他從小把沒有血緣關係的新月從當作親生妹妹來看待，疼她護著她是他身為兄長理所當然的職責。\"
\"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麽？\"
月光下蘆葦叢裏，楊喜表情從愕然到羞愧到難堪，雙眼愣怔著，迴頭瞪著身後的李澤雨。
\"……你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
昨夜那位陌生少年說出的這句話，宛如一記重錘，敲在她積鬱已久心口上，令她幡然醒悟，一夜過去楊喜法令紋更深了，眼角的紋路更滄桑了，她有些蹣跚的進了臥室裏，拿起她留下的字條，用很大的字體寫著，膝蓋受傷後的一下忌諱事項，和忌口的食物。
身後有人進來，她連忙起繭的手掌遮掩抹著淚，邊吐槽著，\"你沒告訴她我有老花鏡，字寫那麽大幹嗎……怕我看不見嗎……\"
\"好好好，我下會跟小月說……\"
何父輕輕拍著她的背，假裝沒有聽見她微微啜泣的聲音。
迴去的公交車上，何新月收到哥哥何新農發來的消息：\"說下個月他們想搬家，搬到市裏，離他上學也近一些，問她能下個月申請退宿舍嗎，一家人一起住，他以後就可以天天騎車載她去學校了\"
何新月低頭瞪著手機屏幕上的對話框，不停滴下眼淚，右手心被塞了幾張紙巾，她淚流滿麵的抬起頭，看著身旁的李澤雨把身上外套脫了，給她再蓋頭上。
這會車停了一下，上來一個路人，用奇怪的目光看兩人一眼，便坐在最後一排席座，他忽然吃驚的聽見，衣服蓋著頭的那位身體微微顫抖著，不久，傳出女生悶聲哭泣不已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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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的中午。穿著黑帽t，柔軟帽邊罩著黑框眼鏡的聶元，站肮髒陰黑的後巷裏仰望著4層高的公主俱樂部的建築樓房。
\"你工資領了沒有？\"
\"兼職生不一樣，要到下個月底才打卡裏。\"
\"……那，明天我們把視頻偷走……你上的那幾天夜班豈不是白幹了？\"
佇立在身後戴著白色漁夫帽，隻露出秀挺鼻梁的李澤雨，雙手插在灰色棉外套口袋裏。聽見他的話，低垂的頭顱看上去像是幾分認真思考的模樣。
縮著脖子聶元趕緊貼在他身側表示，緊張幹笑地說：\"——喂！我說說而已\"
李澤雨看著他的眼睛：\"學長！你是不是緊張，其實我一個人——\"
\"……拆硬盤，你是學會了，哪有我動作快，電腦、係統你也沒我懂……我從小就跟著我爸給人修電腦，況且主意還是我出的，比起緊張，我現在是全身的血都在激動得發抖——因為我們明天要幹一場大的了！\"
聶元大力拍拍他的肩膀，與他並肩站在一起，兩人眺望的身影，逐漸融入鐵網密布背陰灰暗的小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