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張撲克牌從黑暗中不緊不慢地甩向a,發牌的人顯得很隨意,如在舞台下閑庭漫步,周圍尖叫瘋跑的人群絲毫不損她的興致。


    紙質的卡牌在她手中變成奪命的兇器,偏偏兇手一副逗貓的模樣,撲克牌在a的手指、腕骨、褲腳、腹部、肩膀不斷割出血痕,細細密密的疼痛如一張大網將他籠罩,死亡如影隨形。


    「那個人在玩弄我……竟然在玩弄我!」a咬牙切齒,「區區一個人!來人!去搜,把船上所有人一個個揪出來搜!」


    「可是,」a的部下戰戰兢兢,「客人中有政府的要員……」


    「閉嘴!」a粗暴地大吼,他狼狽地用肘臂擋住臉,鋒利的卡牌割開他的西裝,皮肉翻滾。


    他忍著痛楚,轉頭向地下室跑去,邊跑邊喊:「我進門後離開把門鎖上!就算用你們的屍體也給我堵住門!聽見了沒有雜種們!」


    a為了營造自己高貴優雅仿佛中世紀吸血鬼貴族的人設,拍賣會所在的大廳籠罩著層層深紅色的帷幕,唯一的聚光燈在舞台之上。


    當他逃下舞台,黑暗的喧囂如細小絨毛的蝙蝠湧來,他竭力掙紮著從暗道逃出,門扉在身後狠狠關閉。


    「哈……哈……」a氣喘籲籲地奔跑,所有的守衛都被他粗暴地趕去搜查客人,走廊上靜悄悄的,隻有他一個人的奔跑聲。


    「這裏很空曠,哪怕多出一道唿吸聲也逃不出我的感知。」a停在一扇門前,抖著手掏出一大串鑰匙,神經質地念叨,「我必須把那東西帶在身上,這裏已經不夠安全了……轉移,必須轉移!」


    他焦急地鑽了幾下鎖孔才把門打開。


    門後是一處寬敞的酒窖,層層酒架屹立在房間內,靠近門口的地方放了一張沙發和一張茶幾,茶幾上擺放著醒酒器和幾隻水晶琉璃酒杯。


    a快步走過比人更高的三層酒架,一直走到房間的角落,三個堆積在一起的酒桶邊。


    他半跪在地上,咬著牙用小刀一點點撬開木桶的底座,a伸手進去摸索了一陣,抓出一遝裝在防水袋中的紙質資料。


    「謹慎是勝利的法寶,誰都猜不到我把它藏在這兒。」a唿出一口氣,撩了撩頭髮,不小心碰到臉上的傷口,疼得他呲牙咧嘴。


    「那個襲擊者,別被我抓到!」a恨得肝疼心燒,他掃視自己珍藏的美酒,「可惡,我的酒沒辦法帶走,可惡!」


    他抓著資料,正準備站起身離開。


    「啵。」


    寂靜中,酒瓶木塞被打開的聲音仿佛貼在a耳邊響起。


    「嘩啦。」


    緊接著,是澄清的酒液倒進酒杯的聲音,


    隔著比人更高的三層酒架,半跪在地上的a正欲起身的動作一點點僵住。


    他緩慢地、幾乎一點點挪移地低下頭,把耳朵貼在地板上,高跟鞋與地毯摩擦的簌簌聲鑽進他的耳蝸。


    透過木架間的縫隙,a先是看見一雙銀黑色的高跟鞋,再是波浪般翻開的深藍色裙擺。


    右腿輕輕搭在左膝蓋上的少女放鬆地倚在沙發背上,鎏金麵具遮住她小半張臉,她仰起天鵝頸,鉑金色的酒液順著琉璃杯壁淌下。


    敵人?襲擊者?誤入者?


    a躲在酒架後,透過木頭縫隙死死盯住仰頭喝酒的人,右手伸進衣服下擺,緩緩掏出配槍。


    這時,他聽見輕輕一聲嘆息。


    百無聊賴,不再期待後續的嘆息。


    一張撲克牌從少女手上飛出,穿過酒架間的縫隙,充斥了a的視野。


    鮮紅大笑的小醜牌。


    在頭顱碎成兩半的那一秒,a瞪大眼睛,他看見沙發上的人依然仰著頭,專注地品嚐杯中的珍釀。


    直到他死,都未曾瞥來一眼。


    「酒不錯。」山吹律理放下琉璃杯,「奈特,你能叫人把這裏的酒搬空,去填我們的庫存嗎?」


    「得派直升機過來。」奈特說,「正好順帶將您接迴來,請稍等。」


    山吹律理走到a的屍體邊,撿起浸泡在血中的防水袋,抖去袋子上的血珠。


    「這下,和費奧多爾的交易就完成了。」


    如潛入遊輪那般容易,離開也並未受到阻撓。


    顫抖著手將項圈從脖頸上摘下的侍者們讓開通往直升機的道路,在騷亂中不再衣冠楚楚的客人們躲得老遠,畏懼地望向嗡嗡作響的空中。


    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也無從得知鎏金麵具下的少女生得怎樣一張麵孔。寶石王國的主人再沒能在舞台上露麵,如被沉入深海般了無聲息。


    費奧多爾發來的定位在一處廢棄大樓的樓頂。


    直升機停在上空,山吹律理從空中躍下,高跟鞋穩穩踩在塵埃遍地的天台。


    「12點的鍾聲敲響,辛德瑞拉離開了舞會。」費奧多爾從陰影中走出,含笑道,「早知道,我該選個更風雅的地方和你見麵。」


    山吹律理摘掉臉上的麵具,平淡地說:「不要用像我們在幽會的語氣說話,和你還沒有熟到可以瞎開我的玩笑不被殺的程度。」


    「好吧。」費奧多爾說,「資料拿到了嗎?」


    山吹律理揚了揚手裏的紙質文件。


    費奧多爾攤開手:「給我?」


    山吹律理一步步走進費奧多爾,高跟鞋在地麵敲出清脆的響聲,她將紙質文件遞到青年眼前,他抬起手去接。


    風劃過費奧多爾的袖口,幽幽的沉水香瀰漫在空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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