售票小哥麻木地操作電腦:高,實在是高,反向操作天秀,好一股濃鬱的高級綠茶味,心機中的戰鬥機。


    放映廳裏隻有山吹律理和太宰治兩個人,他們買了一桶特大號的爆米花放在兩個座位之間,一邊吃一邊等電影開場。


    首先響起的是一陣幽幽的笛聲。


    如泣如訴,如怨如恨,哀怨悽厲,仿佛一個留著長指甲的人在觀眾麵前狠狠撓黑板撓玻璃發出的吱吱聲,讓人頭皮發麻隻想一板磚拍死這個鱉孫。


    山吹律理頓時覺得口裏的爆米花不香了。


    滋哇滋哇的開場曲餘音繚繞,一隻血紅的眼球刷地鋪滿大屏幕!


    這隻眼球……這隻眼球的紅血絲比熬夜加班一個星期不睡覺的阪口安吾眼球中更多、更血淋淋!


    這是一隻午夜被迫加班的打工眼球!它的眼中滿是對加班的憎恨!


    「……我現在承認這真的是個很恐怖的電影了。」太宰治放下手中的爆米花,迴憶起被加班支配的恐懼。


    眼球足足出現了三秒才化為灰燼消失,畫麵一轉,一對年輕男女執手相看淚眼,大段羅密歐朱麗葉台詞不要錢的往外冒。


    在男主角握著女主角手的時候,一個陰氣森森的女人身影出現在他背後,兩隻仿佛塑料人偶的手勒住他的脖子,一個又一個青手印出現在男主角脖頸上。


    女鬼猛然抬頭,竟露出一張和女主角一模一樣的臉!


    「哢擦哢擦。」山吹律理嚼著爆米花,手肘推了推太宰治,「你發現了嗎?」


    「發現了。」太宰治淡定地說,「女鬼是個男演員客串的,他的胸墊歪了。」


    「不是這個。」山吹律理努努嘴,「仔細看男主角,看他的頭髮。」


    太宰治仔細觀察兩秒,遲疑地說:「他……戴了假髮?」


    「嗯。」山吹律理抓起一把爆米花,「他是個禿子。」


    一個禿子和一個男扮女裝胸還墊歪了的鬼的愛恨情仇——果然,是個恐怖片。


    劇情一幕幕走過,雨中女主角抓著男主角的頭髮大聲質問:「我不聽我不聽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你這個無情無義無理取鬧的男妖精,你為什麽擅自偷走了我的心!」


    太宰治:「別別別別抓頭髮,假髮要掉了!」


    山吹律理:「已經掉了,現在是後期特效ps過的結果。」


    劇情大概是一個渣男和女朋友私奔旅遊,結果兩個人遇險後渣男獨自逃跑,眼睜睜看著女友死亡卻不救她。女友死後化為女鬼,逆轉時間重新來到兩個人私奔的結點,不停報復渣男的故事。


    因為女鬼和女友會出現在同一個空間,導演也懶得後期太麻煩,找了個男演員來演女鬼。


    演技惟妙惟肖,以假亂真,以男亂女,唯一破綻就是——男演員,胸墊歪了。


    小小的細節,卻讓一切起來。


    在女鬼手握電鋸追殺男主角的時候,在女鬼從天花板倒吊下來的時候,在女鬼趴在飛馳的車窗外鬼臉猙獰的時候——山吹律理和太宰治揪心不已,生怕他動作幅度變大,矽膠從衣服裏爆出來扇在男主角臉上,把他的假髮扇飛,一人一鬼尷尬得腳趾摳地。


    平心而論,這部電影雖然劇情老套,但恐怖氛圍營造的其實不錯,隻要忽略墊歪的胸和岌岌可危的假髮,是個蠻嚇人的恐怖片。


    可惜沒如果,有些事一但開頭就再也迴不來了。


    山吹律理抱著爆米花桶一邊吃一邊津津有味地看,她想知道這部電影到底有多少驚喜是她不知道的。


    「人造血漿的顏色有點出戲……」山吹律理側過頭,剛才還在附和她吐槽的太宰治不知何時漸漸沒了聲音。


    英俊的黑髮少年靠在椅背上,眼睛輕輕閉著,額發垂落,消瘦的下頜在黑暗中泛著瑩白的光,脆弱又精緻。黑色風衣籠著他高瘦的身軀,擱在膝蓋上的指尖微微蜷縮,顯出幾分倦意。


    仔細看,真的十足俊美。


    單是睡顏就不知道迷倒了多少人。


    山吹律理伸出手,虛虛隔著空氣籠罩太宰治眉眼,最後懸停在他脖頸上。


    好弱,連反擊的能力都沒有的弱。


    可是啊,又有那麽那麽多人忌憚他、恐懼他、單聽到名字便駭到雙腿發軟。


    山吹律理又想到她在港口mafia審訊室外看到的那一幕:低垂著眼,漫不經心用白手帕擦去指尖血跡的太宰治。


    刑房內恐懼的聲音離他那麽近,卻仿佛是從很遠很遠地方傳來,殘忍到不真實。


    滑雪山莊內,殺死丈夫的野呂夫人竭力鎮靜地訴說自己的作案動機,講明為什麽要等到現在作案——因為野呂家與港口mafia的淵源,她計劃好要在一位港口mafia眼皮底下殺人,卻仍在看到太宰治時苦笑著說:您的名聲令人生畏。


    就算是殺人魔也要感到害怕。


    懸停在太宰治脖頸上那隻手終是緩緩落下,輕輕撫摸他的側臉,食指順著下頜一路向上,撩起微微打顫的睫羽。


    「醒了,裝什麽睡?」山吹律理說,「電影已經放完了。」


    顫動的睫羽驟然掀開,鳶眸含著通透的水色,太宰治小小打了個嗬欠,右手覆在山吹律理貼著他臉頰的手背上,低頭蹭了蹭,咕噥了聲「困。」


    恐怕在山吹律理將目光放在他身上的時候,太宰治已經醒了。


    大號困困熊黏在山吹律理背上挪動著離開電影院,太宰治閉著眼睛假裝自己在夢遊,任由山吹律理辛苦拖著他找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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