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咪?”


    軟軟的小手拍了拍蘇珞的臉頰,冰冰涼涼的,還有點滑。


    小手的主人沒有等到答複,泄了氣一般的趴在床邊,有一下沒一下的揉捏蓋在雌性身上的柔軟被子。


    這被子可是亞特蘭蒂斯最最會織鮫紗的獸人編織的。


    原本阿奶都不想給他媽咪用,還是他死皮賴臉的求,這才成功讓阿奶交出了最最好看的鮫紗。


    還是他選的漂亮澄藍色。


    像他父獸的眼睛。


    小人魚才剛剛化形就已經決定了今後的分化性別,他當然要做一個頂天立地的雄性。


    要站在媽咪的身邊保護媽咪!


    可是媽咪已經躺在這張床上好多好多天了。


    她一直一直不醒過來。


    連他的化形都看不到……


    小人魚有點委屈巴巴的,頭頂的呆毛都塌了下去。


    “媽咪……我好想你啊。”


    “以前你都會抱抱我的……”


    “媽咪,你都好久好久沒有抱抱魚仔了。”


    小人魚睜著水藍色的眼睛,偷偷的看一眼媽咪,然後再偷偷的看一眼。


    媽咪還是沒醒……


    那他是不是可以偷偷的……


    小人魚偷偷抬起雌性的手,然後放在自己軟軟的頭發上。


    他高興的眯起眼睛。


    媽咪的手好暖啊……


    正想著,他睜開眼,對上了一雙澄金色的眼眸。


    “媽……媽咪?!”


    糟糕啦!


    被抓包啦!


    小人魚強行硬著脖子,高高的仰起自己的小臉蛋,“我,我沒有幹壞事哦。”


    他隻是偷偷用媽咪的手摸自己的腦袋而已。


    才沒有幹壞事呢。


    蘇珞剛剛醒過來,有種從深潭中浮上水麵的感覺。


    窒息感和虛弱感充斥已經快被極度的痛苦撕裂的靈魂。


    還好。


    她已經逐漸習慣了。


    想起身,卻感覺到胸腔那股極其灼熱的燃燒感。


    像是馬上要帶著血一起噴湧而出。


    蘇珞閉閉眼,將這股極其難以容忍的痛楚強行壓下,露出一點笑意。


    “我知道你沒幹壞事。”


    “你隻是想媽咪了,對嗎?”


    “那你要不要跟媽咪自我介紹一下?”


    小人魚臉上逐漸染上笑意,身後的小尾巴在水裏開心的搖擺。


    “媽咪,我叫汐小晏。”


    “小晏。”蘇珞忍著痛,抬手,摸了摸他的頭。


    說到底,這個崽崽還是被虧欠了很多。


    汐諾和潮止已經去尋找小蘇洛了,而她也很難有更多的心力去關心崽崽。


    鶴歸凝終究不是親生父獸,難免崽崽們會有那麽一點怨言。


    她知道鶴歸凝很辛苦,可狐阿滿不知道,汐小晏……知道嗎?


    像是猜到了蘇珞的想法,汐小晏扁扁嘴。


    他抓住機會把姐姐和哥哥趕走,可不是想讓媽咪猜測自己會不會跟狐阿滿那樣,一點良心也沒有的!


    他很不高興,抱住手,“媽咪,我不是他。”


    “我的父獸很好,鶴父獸也很好,媽咪也很好。”


    “我很喜歡媽咪,喜歡哥哥姐姐,也喜歡鶴父獸,蠍父獸。”


    “我很感激大家對我的愛,也很喜歡家裏的每一個人。”


    他敢說,他汐小晏絕對是家裏最最最愛家人的那一隻!


    他超大氣的,小時候被無視啊,被拿來釣著玩啊,他都不在意的。


    隻要他能在媽咪身邊就好了。


    蘇珞支起身,抱住他,將臉靠在他的肩膀上,讓汐小晏看不到她特地隱藏起來的痛苦神色。


    “我知道的,媽咪也很愛你,小晏。”


    汐小晏簡直想哭。


    他在床前等了那麽久,就是想讓媽咪親口說一句愛他。


    他真的真的超級期待這一天的!


    “媽咪媽咪!你看,這是我從阿奶那裏拿到的鮫紗,超級漂亮,超級適合你!”


    蓋在身上的鮫紗輕薄透氣,澄藍色的,上麵用白色織出浪花的形狀。


    確實很美,也確實很有亞特蘭蒂斯的特色。


    “嗯,很漂亮。”蘇珞點頭,很認真的迴答他。


    汐小晏更激動了,澄藍色的眼睛亮晶晶的,臉蛋也激動的發紅。


    “媽咪媽咪,還有……還有神廟!”


    他激動的想去拉蘇珞的手,她猶豫了一下,跟著汐小晏起身。


    身上的痛楚尚能容忍,為了能跟上汐小晏的腳步,她抽出神力,在體內循環運轉,努力讓自己的動作如常。


    汐小晏被送到亞特蘭蒂斯之後,就一直住在這個神廟裏。


    神廟裏放了一屋子的卷軸,密密麻麻的,堆在角落。


    “媽咪,你看,左邊的那些都是父獸寫給我的!”


    他跑過去,拿起其中一個卷軸,放在媽咪的手中。


    蘇珞也有些好奇,展開其中的一個卷軸。


    卷軸上麵的字寫的很漂亮工整,也寫的非常的溫柔。


    “吾兒,見字如麵。”


    “當你看到這個卷軸的時候,父獸應該已經去尋找父獸心中的愛了。”


    “你還小,你恐怕不知道什麽叫做愛,但等你長大了,你應該也能理解父獸對她的愛。”


    “父獸很愛她,一如愛你,隻是她需要父獸,才不至於一個人度過漫長的歲月。”


    “父獸虧欠於她,將風險都讓她承擔,自私的讓她擁有了你。”


    “可父獸也希望你明白,你是父獸和母親愛意的結晶,父獸愛你,母親也愛你,才拚命生下了你。”


    “父獸相信蘇珞,相信這個給予了你母親新生的人,會好好的照顧你……父獸能幫到你的,就是用自己,去赴一場命運的約定。”


    “父獸會幫助蘇珞,讓她將這個世界改變,能更好的讓你成長。”


    “父獸不知道會不會成功……如果失敗了,亞特蘭蒂斯也會成為你的避風港。”


    “你的血脈裏流淌著星光的力量,我們是星星的孩子,在你遇到危險的時候,星星會將你召喚迴家鄉,與世無爭的亞特蘭蒂斯會是你成長的港灣。”


    “如果你成長以後,想要成為一個雄性,父獸會很為你驕傲,因為你知道要為你的母親(是蘇洛,也是蘇珞)撐起一個港灣。”


    “父獸做不到的,能有你來接班,父獸很欣慰。”


    “父獸缺席你的成長,也沒辦法為你保駕護航,但慶幸的是,父獸的母親可以承擔這個職責。”


    “你可以多看看父獸留下的卷軸,跟著你的阿奶好好學習星光的巫術,在以後成為你媽咪身邊的一支力量。”


    “如果你長大以後,並不想留在你媽咪身邊,而是想接過你阿奶的重擔,成為亞特蘭蒂斯的人魚王,化形成雌性,也沒有問題。”


    “父獸也很為你驕傲,因為你知道一個種族的延續需要擁有力量的獸人去犧牲,之前是阿奶,後來是你的父獸,以後會是你。”


    “隻是你的父獸不孝順,為了愛意卸下了重擔,隻能把這個職責轉在汐允和你的身上……”


    “如果你沒有這樣選,父獸也不會責怪你,因為父獸和母親的崽崽,就應該擁有一個自己選擇的人生。”


    “父獸留下的卷軸很多,標了序號的,崽崽要每年過生日的時候再看。”


    “那些按顏色分的,崽崽可以根據自己選擇的路線選擇性的看。”


    “父獸隻遺憾和你的緣分淺,不能陪你長大,隻能用篇幅有限的文字記錄對你的愛意。”


    “父獸相信崽崽會成為一個獨立自主的獸人,願你的餘生都平安喜樂。”


    “愛你的。”


    “父獸汐諾(還有不願意留名的潮止)”


    紙短情長,卷軸寫滿了汐諾的遺憾。


    不難想象,他在獸神前求了三百年,是多麽的期待和渴望。


    找到自己,又何嚐不是一種孤注一擲?


    “媽咪,父獸很愛小晏。”汐小晏拉住蘇珞的手,眼裏含淚,“小晏會在愛裏長大,對嗎?”


    蘇珞摸了摸他的頭,毫不猶豫,“嗯。”


    不管是汐諾,她,還是其他家庭成員,都會愛他。


    汐小晏再忍不住,撲進她的懷裏,眼淚緩緩浸潤了她身上的獸皮衣。


    “可是,媽咪,我還是……”


    “還是想見見父獸。”


    一次也好啊。


    而不是在畫卷裏,隔著時空,訴說那股無處安放的思念。


    蘇珞想安慰他,卻再也忍不住,一口血噴了出去,軟軟倒下。


    汐小晏嚇懵了,顧不得自己還沒告訴任何人媽咪醒來的事實,頂著半身血衝了出去。


    “媽咪……媽咪暈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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