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珞伸出手,一點星光在她指尖閃亮。


    一條蔚藍色,一條漆黑的人魚化作虛影落在她的身前。


    “阿珞,麻煩你了。”汐諾眸色溫柔,抓住最後的機會,多看幾眼。


    她真厲害啊。


    是他隻能佩服,不敢接近的程度。


    蘇珞咳嗽一聲,看向潮止,“你呢?你也要去嗎?”


    “你跟小蘇洛隻有那一點血緣相交的關係,我不能保證你輪迴一次就能找到她。”


    “可能你輪迴數個世界,甚至數百個,數千個,久到你都忘記她的存在了,還不能到達。”


    “你做好準備了嗎?”


    汐諾點頭,“我當然明白。”


    從得到預言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注定要走這條路,就像麵前的少女,也注定要拯救這個世界。


    他們都會為了心中那點光而奮不顧身,不是嗎?


    和汐諾的斬釘截鐵不同,潮止卻有點沉默。


    “如果你想,我的神力可以給你重塑身體,你可以擺脫……影子人魚的命運。”


    時間不多了,蘇珞感覺體內的神力正在流逝,疲憊感正翻湧叫囂著,想將她拉入黑暗之中。


    潮止張了張嘴,對上旁邊汐諾期待的目光,又抿唇。


    “我們雖然是一個人,但……我被賦予了保護‘自己’的使命,從出生我就為了‘自己’而活,我……我不知道我離開他之後還能做什麽。”


    “給我選擇的話,我還是想,跟他一起,保護他。”


    汐諾長長歎了口氣,“如果我到完全期就好了……”


    那樣的話,潮止會和他融為一體,不需要再擔心對方的想法。


    “那我把你們一起送走。”蘇珞閉上眼,感應在無數條命運絲線中,和汐諾遙遙相連的一根纖細如發絲的絲線。


    她的神力化作一隻手,遠遠的探去,抓住了那一根絲線。


    “去吧。”


    這一點星光沿著絲線飛去,恍惚間,無數虛影閃過。


    如玉的公子哥對月獨酌,穿著皇子朝服的少年勾肩搭背,穿著鐵胄甲衣的少年縱橫沙場……


    他們一路並肩而行,一路披星戴月,最後風塵仆仆的,被海浪衝上岸。


    迷茫的抬頭,一起看向戴著遮陽帽在海邊趕海的小姑娘。


    小姑娘一臉震驚,往後退了好幾步,嘴裏喊著,“爺爺,這裏,這裏有人長尾巴了!”


    兩人相視一笑,都鬆了口氣。


    漫長的尋找,輾轉百世,終於,在她的影子淡化之前,他們找到她了。


    神明賜福。


    多謝您。


    ∞


    蘇珞身上的神力徹底消散,還是鶴歸凝扶了一下,她才沒徹底摔倒在地。


    “媽咪,你還好嗎?”蠍小靄很擔心,忙跑到另一邊,幫忙扶著蘇珞。


    蠍景天把玩著手裏抓出來的小植物,兩片葉子中間夾著的小花苞蔫蔫的,一點力氣都沒有。


    一個暗獸人拿捏著自己的命根子,能好受就怪了。


    他見蘇珞沒事了,立刻獻殷勤,“老婆,你先出城,我幫你把那小子砍了。”


    “他好像不止一條命,你要小心。”蘇珞捂唇,柔聲提醒。


    蠍景天能來幫她已經很好了。


    現在隻希望他能萬事小心,別被虎若歆殺了。


    鶴歸凝連忙扶著她,幾人小心翼翼的往狐莉身邊去。


    虎若歆早就站了起來,金簪又化作了法杖的樣子,頂端的珍珠發光,目光森然的盯著蠍景天。


    他也活動了一下身體關節,衝了上去。


    兩人打的不可開交,離得近的建築都不免受到了波及。


    蘇珞在他們的保護下,總算來到了狐莉身邊。


    此時的她站在裏瓦的中心位置,身體溢光,一道光柱以她為中心衝天而起。


    外麵,是不少拿著武器的獸人。


    沒有能力,他們也還是經驗豐富的戰士。


    那些異能並不強大的雌性艱難的抵抗著。


    “為什麽不放我們出去!”


    “你把我們攔在這裏,是想讓我們死嗎?!”


    “刺殺神使是死罪,留在裏瓦隻會被獸神殿清算!”


    “你快點把門打開!”


    東南西北都被光柱擋住,那些獸人想強行衝破關卡,卻被守著門的獸人死死攔下。


    無奈,他們隻能迴來找這個雌性。


    狐莉身體已經變得透明,她睜開眼,掃過蘇珞,露出一個笑容,然後才迴答那些獸人。


    “現在讓你們出去,你們也逃不過追殺的。”


    “虎神使大人就是來屠城的,你們還不明白嗎?”


    “每個從裏瓦離開的獸人都逃不過獸神殿的追殺,你們最好的選擇是留在這裏,然後找個地方躲起來,等屏障完成,裏瓦將與世隔絕,不再被獸神殿控製。”


    這個屏蔽的屏障以她的獸晶作為中心支撐,就算是無限接近於神明的神使,也不能探測半分。


    “那,留在這又有什麽用?!”為首的獸人是城主一派的。


    城主一死,他們確實手忙腳亂了一會,現在緩過來,就決定要煽動獸人們出城。


    他們不走,混在裏麵的他們也很難躲過虎若歆的搜查。


    神使的力量和普通高階獸人不同,那是會讓他們一聽到,就毛骨悚然的存在。


    這個雌性不開門,他們怎麽讓那些獸人替他們鋪路去死?


    狐莉眸色一冷,“留在這,等屏障做好,我們會按照意願登記,想離開的,我們可以幫你們擋住獸神殿的探查。”


    “誰信你啊!”混在人群裏的另一個獸人攛掇道,“誰知道你是不是為了獸神殿,把我們留在這給神使殺的!”


    狐莉緊緊抿唇,難得有點生氣。


    她現在知道蘇珞到底要接受多少的惡意,她隻是幫一個裏瓦,就已經要被那麽多人質疑。


    想讓他們活著,保護他們不去死,還要被質疑,被罵,可笑。


    “莉莉,讓他們走吧。”蘇珞靠在鶴歸凝的懷裏,輕聲道,“莉莉,你不是……知道結果的嗎?”


    狐莉被祂送迴來,卻知道自己會選那條祂沒有走過的路,已經說明了太多。


    她很有可能已經經曆過自己選了神路種子之後的世界,現在又迴到最初的起點來幫自己。


    狐莉閉了閉眼,露出一個淒楚的笑,“對,我知道結果……”


    “你們要走的話,從東門離開吧,那裏不會攔住你們。”


    “想留下的,以後可以在裏瓦自食其力,我會給你們安排工作,想離開,日後我也會給你們一個能躲開獸神殿探查的印記……”


    “一切都靠你們自己選擇。”


    狐莉閉上眼,雙手合十,身體渙散的速度加快。


    她是神諭的軀殼,亦是裏瓦屏障的陣眼。


    保護留下來的這座城市,比保護裏瓦裏的獸人,更加重要。


    “你們不會相信一個雌性吧?!”


    “她就是一個沒用的雌性,你們還信她?”


    “倒不如現在趁人多衝出去,虎神使再厲害,還能殺光所有逃出去的獸人不成?”


    裏瓦足足數萬獸人,分散著跑出去,以他們獸形的速度,一下就能像天女散花一樣跑的不見蹤影。


    他能精準的追蹤數萬個獸人嗎?


    那幾個高階獸人就打著這個主意。


    “可是,狐莉雌性確實對雌性和雄性都很好啊,我覺得她不像是在說假話。”


    “你們難道沒有感覺到狐莉雌性身上的力量變強了嗎?你們什麽時候見過九階的雌性了?”


    “鶴族長不是九階雌性嗎?”


    突然被cue的鶴族長無奈,並不想摻和進這裏的亂局,隻帶著一群眉心有紅痣的族人,留在很遠的位置,遠遠遙望。


    獸人們一下分成了三波,一波相信狐莉,願意留下來,一波相信離開才能活下來,剩下的那部分獸人不太敢選擇,看了這邊又看那邊,不敢說話。


    城主派的獸人們見狀,立刻繼續挑撥,成功忽悠了不少獸人跟著離開。


    一大批獸人擁擠的衝向城門,蘇珞隻遠遠的望著,咳嗽了一聲。


    “他們會死?”


    “會。”狐莉睜開眼,她的身體化作流光,融入了頭頂的屏障。


    屏障已經接近完成,東南西北四個方向的圓珠也開始緩緩的黯淡下去。


    蠍景天似乎注意到屏障的存在,一把抓住虎若歆的脖子,把人拖了出去。


    兩人一出去,外麵已經呈鳥獸散的獸人們像米粒一樣。


    虎若歆打不過蠍景天,一直在挨揍。


    看到那麽多獸人逃跑,更是生氣,當下撕了一張自己刻錄的巫咒卷軸。


    天空中浮現的神力箭矢仿佛長了眼睛一樣,找到了自己要貫穿的獸人,精準的帶走了他們的生命。


    數萬逃跑的獸人一個個哭嚎著,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最近的那個,甚至是剛出門就死了,半截身體還在城門裏麵。


    城內還沒有選擇的獸人都怕了。


    “虎神使想要殺我們,隻是彈指之間。”


    “不能跑了,絕對不能。”


    他們害怕了,齊心協力把門關上,不讓外麵濃鬱的血腥氣飄到裏麵來。


    狐莉冷笑,“死了那麽多人,才知道害怕。”


    “沒經曆過痛苦,當然不知道生命的可貴……”蘇珞又咳嗽了一聲,手心裏都是血。


    小花苞在蠍景天打架那會已經逃離了魔爪,邁著小短腿,一步兩步的往她那裏跑。


    看到她手心都是血,趕緊撲上去,大口大口喝了起來。


    蘇珞的血對它的加成很大,很快,小花苞就神采奕奕了起來。


    “你留在這裏,好嗎?”


    建木是傳說中神明下凡的階梯,也因為建木之心在小蘇洛的體內,她才得以用還沒有觸碰到神境的身體容納神路種子。


    但現在……


    建木已經不能留在她體內繼續溫養。


    她的身體開始排斥一切其他的力量,要是再留著,會被熊熊業火焚燒殆盡。


    小花苞有點不舍得,葉子在她指尖卷了卷,猶豫了很久,還是點點花苞。


    它跳了下去,在狐莉的身邊紮根,很快,身體抽條,化作一株纖細的藤蔓。


    花苞和小葉子一叢叢的開,似乎要向麵前的少女展示自己蓬勃的生命力。


    屏障建造完成之後,在建木的輔佐之下,裏瓦將會成為唯一一處被獸神殿不能插足的地方。


    裏麵的獸人可以短暫的,獲得自由。


    就算隻是一個小城市,那也是勝利。


    蘇珞看著麵前的狐莉,有點心疼,卻還是揚起笑容。


    莉莉很努力,她不會讓莉莉擔心自己。


    “……媽咪。”一個怯懦的小聲音喊了蘇珞一聲。


    蘇珞僵硬了一瞬,迴過頭,靠在鶴歸凝肩膀上,神色有點複雜,“你父獸出了事,我沒能及時接你,抱歉。”


    小獸人穿著有點破舊的獸皮衣,一看就是不知從誰身上扒拉下來的,身上髒兮兮的,一身都是泥濘和血。


    他頭上的酒紅色狐耳和身後毛絨絨的紅色狐尾太過明顯,並不會讓他們判斷錯誤。


    “沒關係的,媽咪。”小獸人眼眶盈著淚水,“阿滿不難過。”


    “阿滿很想媽咪……”


    “阿滿找了很久很久,才找到媽咪。”


    “媽咪現在可以接阿滿迴家了嗎?”


    蘇珞和鶴歸凝都不知道狐玄焱到底對小阿滿教育了什麽,她確實因為自己沒有被小阿滿選擇有點難過,現在看到小阿滿受了罪,還那麽一副乖巧的模樣,有點心疼。


    鶴歸凝就更不用說了,眼淚比話更快掉出來,哭的稀裏嘩啦的。


    “崽啊,你受苦了!”


    他一把把抱著的蠍小靄推到一邊,跑過去,抱住了狐阿滿。


    蠍小靄一臉懵,趕緊跑過去,扶住蘇珞。


    不是,我爹怎麽那麽不靠譜?!


    鶴歸凝眼淚鼻涕一起掉,全糊在狐阿滿衣服上。


    “崽崽,都是父獸不好,父獸要是沒鎖窗戶,你就不會跑出去迴不了家了……”


    “對不起啊,都是我的錯,嗚嗚。”


    鶴歸凝哭的真心實意,是發自內心的在對不起狐崽。


    狐阿滿有點迷茫。


    為什麽要道歉呢?


    他偏心本來就是正常的啊,照顧不到自己也是正常的啊,他本來就很喜歡鳥仔,注意不到他不是也很正常嗎?


    為什麽現在要跟他道歉呢?


    道歉的話,他會覺得自己做錯了事……


    不行,他沒有錯。


    狐阿滿看向那個溫柔的看著自己的雌性,心裏還是泛起了隱隱的苦。


    媽咪還有鶴父獸,還有那個突然跑出來的蠍父獸……


    蠍小靄不缺父獸,其他的崽崽也不缺父獸,隻有他,隻有他缺父獸。


    他不會再有父獸了。


    這一切,都是因為……


    因為你啊。


    媽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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