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結束後的當晚,蘇沉月便病倒了。


    她發了兩天的燒,沉睡中都在做噩夢。


    黎青給她擦了擦汗,問及蘇沉月身邊的丫鬟,到底怎麽迴事。


    “怎麽好端端的就病了。”


    丫鬟猶猶豫豫道:“迴老夫人,大夫人應該是聽見了大爺的話……”


    黎青蹙眉:“什麽話?”


    丫鬟吞吞吐吐把聽到的話說出來,眼眶一紅:“大夫人這幾天連軸轉,都沒怎麽休息過,轉頭卻聽見大爺說這般話,心裏防線一塌,就病倒了。”


    黎青拳頭硬了。


    果然是追妻火葬場裏的經典橋段。


    她沉著一張臉,手裏的拐杖狠狠杵在地上:“這個孽障!”


    恰巧這時陸應淮從宮中迴來了。


    他聽聞蘇沉月病了,正在猶豫要不要去看她,轉頭聽說黎青在蘇沉月院中。


    他這才扭頭去落雁居。


    他這一出現,赫然就撞上了黎青的槍口。


    黎青冷著臉,氣得一根拐杖狠狠地敲在陸應淮背上。


    “陸應淮!這妻子是你要娶進門來的,你又在外詆毀她!這就是你的教養嗎?”


    陸應淮被打得彎了腰,他捂著背,錯愕又憤怒地看向黎青:“娘!你打我做什麽?”


    黎青重重地咳嗽一聲:“你幹的好事你自己心裏不清楚?”


    如果可以,黎青真想把陸應淮打死。


    陸應淮一頭霧水:“我說什麽了?”


    動靜有點大,吵醒了暈沉沉的蘇沉月。


    蘇沉月看見陸應淮的一瞬間,眼眶頓時就紅了,她拉了拉黎青的衣角,輕聲道:“婆母……”


    陸應淮不知道想到什麽,怒氣衝衝朝蘇沉月吼道:“是不是你跟娘說了什麽?”


    蘇沉月害怕地瑟縮了一下,委屈地搖頭:“我沒有。”


    陸應淮卻認定了似的,眼裏迸發出寒意:“一定是你在娘跟前搬弄是非!你這個妒婦!”


    “你早就看我不爽了,從我迴來那日起,你就對宋嬈耿耿於懷,對我耿耿於懷,現在還在娘跟前搬弄是非!你以為這樣我就能對你服軟是嗎?”


    陸應淮越說越覺得憤怒,口不擇言:“你果然和宋嬈無法相比,她在沙場上救治患者的時候,你在大宅裏享樂,你連她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話沒說完,就見蘇沉月站起身,身子顫巍巍的,卻突然抬起手,狠狠一巴掌扇在陸應淮的臉上。


    “啪”的一聲。


    清脆的聲音在臥室裏裏迴蕩。


    不止陸應淮愣住了,黎青也怔在原地。


    蘇沉月臉色蒼白,眼睛布滿血絲,失望透頂地看著陸應淮:“在你眼裏,我是這樣的人?”


    “陸應淮,我看錯你了。”她慘淡一笑:“我以為你和別人不一樣的。”


    她無視陸應淮的震驚,身子搖搖晃晃地重新坐迴床上,閉著眼:“曉曉,送大爺出去。”


    站在外麵的陸曉曉進來,她繃著臉,麵無表情朝陸應淮道:“請你出去。”


    陸應淮錯愕地站在原地,臉上印著巴掌印,他覺得丟人,冷笑一聲,拂袖而去。


    他走到門口時,又莫名地迴頭看一眼蘇沉月。


    那個從前滿眼都是他的女人,這次沒有睜眼看他。


    陸應淮摸摸胸口,總感覺心裏空空的,好像有什麽正在消失。


    等人走了,臥室裏恢複安靜。


    蘇沉月低頭啜泣,眼淚糊在臉上。


    她抹了抹眼淚,第一時間是愧疚道:“對不起老夫人。”


    蘇沉月想,她又要讓婆母失望了。


    婆母對她這麽好,她卻動手打了陸應淮。


    婆母現在,也一定很討厭她。


    黎青歎口氣,輕輕地撫摸她的腦袋:“對不起什麽?”


    蘇沉月哽咽著:“我不該動手打了大爺。”


    “丈夫是天,我怎麽能動手打他呢。”


    蘇沉月的手顫抖著,指尖發麻。


    她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做了什麽。


    她做了一件她這大半輩子最大膽的事。


    蘇沉月心沉到了穀底。


    短短幾息的時間,她已經想好了要怎麽去跟陸應淮道歉。


    而她也以為,自己會被黎青責罵。


    就在她忐忑等待懲罰時,落在她頭頂手輕輕地揉了揉。


    老婦人的聲音溫和寬容:“傻孩子,你做錯了什麽?”


    “你什麽都沒有做錯。”黎青的嗓音帶著讚許:“我認為你做得很對。”


    蘇沉月茫然地抬起眼,呆呆的。


    “男人為何不能沒有錯?大郎做錯了就是做錯了,他不分黑白就罵你,在外人麵前詆毀你,將你的顏麵置於何地?”黎青道:“今日換做是我,我卸了他的腿!”


    黎青動了氣,咳嗽一聲。


    蘇沉月連忙給她倒水,心裏冒出些許不可思議。


    她真的沒做錯嗎?


    她未出嫁時,爹娘都說教導她,女子以夫為天,丈夫不高興就應該在自己身上找問題。


    這還是她第一次聽到,原來她也可以表達不滿,也可以不用委曲求全。


    黎青喝了口水,思索片刻,扔下重彈:“你可想和大郎和離?”


    炸得蘇沉月腿一軟就跪在地上,她什麽想法都沒了,大腦一片空白。


    “婆母,你要趕我走嗎?”女人的眼睛又紅了,眼眶裏蓄著淚,她驚慌失措道:“我錯了婆母,你不要趕我走,我沒地方可以去,你要我做什麽都可以,我再也不敢動手了。”


    蘇沉月是典型的軟綿綿女主,沒有自己的人格,一顆心掛在男主身上,為了男主被虐得死去活來。


    隻要虐不死,就往死裏虐。


    黎青想起原主的遺憾。


    原主這個惡毒婆婆,到了死後才知道對自己最好的人就是蘇沉月。


    所以她的願望就是希望黎青能改變蘇沉月的結局,讓她幸福的活下去。


    蘇沉月現在的情況,必須得先獨立。


    她的人格獨立,才不會時刻擔心自己被拋棄,也不會成日惶恐,陷入自責與不安中。


    就女主現在這樣內耗,她就算不被別人欺負,也會自己抑鬱而亡。


    至於陸應淮,黎青壓根沒打算讓陸應淮和蘇沉月在一起。


    在她看來,這種男主還是孤獨終老最好。


    黎青沒有第一時間和她蘇沉月說清,而是把她拉起來。


    “沉月,我以後就叫你沉月吧,我不會趕你走,你也不必胡思亂想。”她安撫地拍了拍蘇沉月的手,話鋒一轉:“明日,你同我這老婆子出門逛逛,也就當出去散散心吧。”


    蘇沉月不安地抿唇:“婆母……”


    黎青打斷她:“你先好好休息,大夫的藥也記得吃。”


    蘇沉月欲言又止,隻好點頭。


    黎青看一眼送完陸應淮迴來的陸曉曉,道:“曉姐兒也一起。”


    陸曉曉繃著臉,哦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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