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荼靡梨花白 第一卷:雪映白梅梅映雪 風刀霜劍嚴相逼


    龍淵劍破空刺來,卻沒有預料中的痛楚。


    我睜開眼,卻見劍身貼著我刺向了身後飛刀襲我的侍衛。


    “誰給了你膽子傷她!”長劍譁然收迴,侍衛應聲倒地,鮮血滲出,光亮鋒利的劍鋒甚至連痕跡都沒有留下。狸貓轉身,劍尖劃了一圈,指向眾人,“傷她者死!明白?”


    “是!屬下明白!”眾侍衛齊齊抱拳。


    我苦笑,原來他還想留住我的性命,我對他來說還有存在的價值,那麽……


    “交出解藥!否則……”我將歃血抵住自己的脖頸,倔強地昂頭,無畏地直視他。


    仿若不可置信般,狸貓失措地後退了兩步,踉蹌蹣跚,望著我,眼裏有溺水者的絕望和兵敗如山的坍塌,似失去鎧甲的刺蝟,脆弱不堪一擊,手中長劍錚然落地。


    清脆的聲音似摔碎的玉杯,打破了狸貓眼中赤裸的無助,轉瞬染上瘋狂嗜血的殺戮沸騰,“你威脅我?!為了他!你為了他連命都不要?!哈!哈哈哈……!”他仰頭大笑,癲狂諷刺。


    我咬牙望著他,將歃血更抵入頸部的柔軟,手上淋滿了溫熱,不知是劃破的掌心還是割裂的動脈。


    “容兒!——不要!——”船下是小白痛徹心肺的嘶喊。


    狸貓睜大了眼,看著冶艷妖媚的紅順著我高昂的脖頸緩緩淌下,一陣慌亂恐懼,瞳孔痛苦地緊縮,渾身劇烈地顫抖。“快!拿解藥!”他轉身朝身邊侍衛大吼,“把解藥給他!”


    那侍衛嚇得趕忙摸向袖口,哆哆嗦嗦拿了解藥飛身下烏蓬船,將藥送入小白口中。我牢牢將歃血放在脖子上,片刻不敢鬆懈,直到看見小白慢慢平緩了氣息,不再吐血,才鬆了一口氣。


    狸貓一閃身,我手腕一陣吃痛,手上的歃血被閃電般打飛入水,身體片刻間便落入了狸貓的鉗製。他牢牢將我壓製在懷裏,拇指順著我的傷口緩緩撫摸,帶著無聲的冰冷,之後,他竟俯身下來將那血吮吸入口,不帶溫度的唇似撒鹽般刺激著傷口,我一陣戰慄。再抬起頭時,他的雙唇艷如丹寇,綻開一笑,詭異如吸血的惡魔,“你以為這輩子逃得出我的掌心?”


    船下一陣尖銳的兵器交接聲迭起,小白已掙脫束縛,再次揮舞起長劍,如烈火燃燒的白蓮,站在極致的風口,攜著飛蛾撲火的絕然,身下是倒成一片的屍體和染紅的江水,小小的烏蓬船似負荷不了這許許多多沉重的生命,孤助地搖搖欲墜……


    “逆子!還不放下兵器!”一個淩厲的聲音破空而來,一艘船正快速向這裏駛來,將鐵桶般的戰船包圍打開了一個缺口,船頭上是臉色黑沉如子夜的爹爹和高深莫測的方師爺。


    小白一愣,眼中血紅的殺意卻來不及褪去。不止小白,在場所有的人都有一瞬的愣神,包括我和狸貓,誰也沒有想到爹爹會出現在這裏。


    “少爺難道忘了自己的身份!”方師爺低沉的嗓音響起,隱含著低低的警告和不悅的威脅,似乎一語雙關。


    我訝異,卻來不及開口就在一陣猛然襲來的無力眩暈中陷入了黑暗的深淵。


    再次醒來時,窗外陽光明媚、鳥語清脆,頭頂龍鳳鴛鴦帳依舊,熟悉的薄荷草香隱約傳來……若不是被包裹得嚴實的右手,若不是那脖頸處鑽心的疼痛,我會恍惚以為那血火滔天的午夜修羅場隻是我憑空臆想出來的一場噩夢,我仍是被囚禁在這東宮的牢籠中,什麽都沒有變。


    我緩緩起身下床,卻帶起一陣金屬磨擦的聲響。我低頭,發現右腳踝處係了一根極細的精巧鎖鏈,反射著黃金的冰冷光澤。鎖鏈另一端牢牢拴在釘插入牆的鎖環裏,堅固地讓人絕望。


    “娘娘可是醒了?”一個陌生的聲音從外間傳入,我還未應聲,就有一個長相冷漠的宮女揭了簾子進來,端入銅盆,手腳麻利地給我梳洗換藥,仿佛沒有看見我身後長長的鎖鏈般麵色自如。


    “我哥哥呢?雲思儒呢?!”我抓著她的手猛烈地搖晃。


    “奴婢隻管負責伺候娘娘,其餘一概不知。”那宮女仿佛被我的舉動嚇了一跳,眼裏有不解的疑惑,不過轉瞬即逝,隨即又恢復了冷漠的表情,收拾好了作揖出門去。


    我頹然倒坐在地上,不敢去想像,掩住臉,將自己重新陷入黑暗。不過,片刻便有一個大力將我的手腕扯開,刺目的光明重新脹滿雙眼。


    “賤人!你怎麽還沒死?!你怎麽不去死!”狸貓癲狂陰騭的雙眸冰錐般將我鎖牢,緊箍著我的手腕,恨不得將我粉身碎骨般用力。


    我冷笑,“你把我哥怎麽了?你告訴我,我馬上就去死。”


    “雲思儒!雲思儒!休要再跟我提這三個字!剛才那個宮女已經被我斬了,你若再在任何人麵前提此人,我知道一個殺一個!”語氣瀕臨瘋狂。


    “你這個瘋子!”我劈頭蓋臉吼向他,人命就這樣隨意被他當作泄憤的草芥,簡直是不可思議的瘋子。


    “嗬嗬,瘋子?我是瘋了,我是瘋了才會中了你的蠱!我為你廝殺前線,你卻與人私奔出宮去!”停頓片刻,鼻翼有如噴火般微微張合,一把將我的臉拽到他鼻尖前,“你以為放一個傀儡就可以瞞過我?!想把我當傻子耍!你那身形放在人堆裏我一眼就能認出,還有那薄荷味,隔著幾丈我都能辨出!你怎麽不索性把這右手上的醜菊瘀青也給她畫上!我真心待你至此,你就這樣迴報我!我確是傻子!你沒有心嗎?今日我就要掏掏看,你是沒長心還是黑了心!”狂亂地吼完,粗暴地將我的中衣撕開,霎那間裸露的褻服在微寒的空氣中無助地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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