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得到了我的認可,狸貓嘴角克製不住地彎起一個開心的弧度,“雲兒可如何謝為夫呢?我如今病已痊癒,今日便搬迴雲兒這兒可好?”我心裏咯噔一下,恨不得把舌頭給咬下來,狸貓這雖是問句,卻是明顯祈使句肯定語氣。


    不管怎樣,我還是垂死掙紮了一下,希望他可以改變主意,“妾身以為殿下長期居於妾身的‘攬雲居’不甚妥當,外麵不知情者定要誹謗妾身色惑殿下、爭寵排他、擠兌側妃,妾身名聲受損倒也無妨,隻恐殿下因此被人誤會為耽溺於美色,故還請殿下移居側妃的‘雅馨園’暫住為妥。”


    我隻顧著自己說話,沒有注意到那邊狸貓眼睛已慢慢半眯起,頭髮絲裏都滲出清冷寒氣,仿佛剛才片刻的竟是幻覺,“如此說來本宮倒要謝過雲兒如此關心為夫的名聲。本宮也是今日才發現雲兒如此在乎他人的看法。”就在我以為狸貓打算放棄重新搬迴來的念頭時,狸貓冷冷地補了一句:“不過,本宮向來不懼人言,你我夫妻二人之事相信無人膽敢妄言。本宮心意已決,雲兒不必多說。”說罷,一揮袖子背在身後大步出門去,不容我再辯駁。真是法西斯!


    一整日我都惴惴不安地在東宮各個園內踱進踱出,打破頭也想不出什麽好辦法說服狸貓放棄再次和我同床共寢的念頭,這次一旦讓他迴來,恐怕就不是單單睡在我邊上這麽簡單了,不知他會做出些什麽事情來……


    不過,踱了一整天也沒想出什麽辦法,倒是有一個驚人的發現——東宮裏竟然處處都擺滿了“佛手”,最誇張的是在那薄荷坡上,數以千計的金黃佛手環繞綿延數公裏從坡腳處一圈圈蜿蜒盤旋至坡頂,黃綠相間、蔚為壯觀,佛手的甜香和薄荷的冰涼相混合,芬芳沁人心脾。如此美好景致看在我的眼裏卻是分外觸目驚心,狸貓的瘋狂讓我驚懼,他離去前眼裏憤怒交織著誌在必得的神情讓我從心底泛出恐慌。


    萬料不到,我的一句無心之言第二日就換來了這千千萬萬的佛手,更料不到的是日後居然因此而連累了一條無辜的人命。三年後,也就是康順十九年,香澤國的一個進士攜友遊園時看見佛手聯想起這段風流韻事有感而發作了一首《薄荷傷》,裏麵有幾句:“佛手千千開不敗,難留薄荷一縷香。風過雲往花睡去,澤王夢斷草魂坡。”後來,這首詩輾轉傳到已登皇位的狸貓手裏,觸到了狸貓的禁忌,狸貓震怒,不出幾日便把這進士斬首示眾。之後,再無人敢提及此話題,隻嘆這雲家六女妖孽轉世、甚是禍害,迷了帝王心智,狸貓處理國事時條理分明,算得上是明君,獨獨隻要涉及雲想容便是一片糊塗,頃刻內就會變得癡癡傻傻、暴戾無常。當然,這已是後話。


    入夜,狸貓早早便過攬雲居與我一道用晚餐,那廂他吃得悠閑自在,這廂我可是坐如針氈,味同嚼蠟。“雲兒今日口味怎麽變了?”


    乍聽見狸貓的聲音著實把我嚇了一大跳,手上一抖,碗險些給摔了,連忙捧勞,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居然夾了大半碗的捲心菜、茄子和菜心,這些都是我平時堅決不吃的東西,我是忠實的肉食主義者,最討厭的就是蔬菜。“嗬嗬……妾身就是想換換口味……”在狸貓研究的眼神下,我的手又克製不住地抖了一下,該死。


    看著桌上的紅燒豬蹄,我靈光一現突然想起了一隻耳。飯後,便急急地催著七喜把一隻耳抱來。摟著一隻耳,我那個眼淚湯湯滴啊,抓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隻耳在我懷裏掙紮著哼唧了兩下。


    “一隻耳呀,常言說得好‘養兵千日用在一時’,你英明偉大的主子我平日裏待你不薄,今日主子有難,你說什麽也得幫一把!”(一隻耳:=_=就知道你抓我來準沒好事……)


    抱著一隻耳踏入房內,就見狸貓褪了外袍僅著白色中衣側身倚在床上,左手撐著腦袋一側,右手舉著一本書在看,烏木般的頭髮披散開,線條美好優雅的脖頸若隱若現,兩條修長的腿隨意地交疊著,右邊膝蓋微屈。如此普通的姿勢在他身上卻散發出通體的邪肆性感,以前怎麽就沒有注意到。我吞了口唾沫,更加緊張了。


    “雲兒打算抱著那豬在門口站多久?”狸貓放下書,挑起嘴角,朝我魅惑一笑,我腦海裏立馬浮現出“活色生香”四個大字。


    我甩甩腦袋,試圖拋開這曇花一現的怪異感覺。抱著一隻耳,我邁著前所未有的斯文蓮步,慢慢慢慢地蹭到床前。狸貓索性擱了書,視線就這麽毫不避諱地膠著我,好似以暇地抱著手臂,悠閑地像一個等待獵物靠近的大型貓科動物。在他的目光下,我覺得自己就是一隻洗剝幹淨躺在砧板上的小白兔,再次吞了口唾沫,我摸著床沿小心翼翼地躺了上去,順便鄭重地把一隻耳橫在我和狸貓中間。


    “雲兒要讓這畜牲睡在床上?!”一絲混合著愕然的不悅略過狸貓眉間,他欲伸手把一隻耳拎起丟到地上。


    “慢!”我激動地一把抱緊一隻耳,“殿下怎可誣衊一隻耳是畜牲呢?這一隻耳是殿下送給妾身的第一個禮物,妾身很是珍視,一隻耳近來夜裏怕黑睡不好,隻有妾身陪著才能安睡……”(一隻耳:什麽和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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