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學習,張若虛時常分神。


    如果荀老頭突然流光化身,顯形在年小鯉麵前,會不會嚇到她。雖然早就決定會在適當的時機和她坦白一切,但也不該是現在,也不該用這種突然間方式。


    張若虛找了一張白紙,在白紙上寫上三個毛筆大字:“走大門”,懸掛於陽台之上,也不知荀老頭會不會看見,看見了會不會照做。


    年小鯉非常好奇,即便練習毛筆書法也不應練這三個簡單字,隻是沒有其他值得猜測的理由,便不再多問。


    兩人在休息的時候,張若虛試探問道:“小年年……”


    “嗯?”少女似乎習慣了少年對自己的各種奇怪稱唿,低頭翻看著古籍材料,好奇迴問。


    “你相信世界上有神仙嗎?”張若虛以平淡的語氣詢問,也是試探。


    “那要看你對神仙的定義是什麽?”少女沒有點頭,依舊低頭看著古籍。


    “嗯?…長生不老,禦空飛行,行蹤神出鬼沒,情緒反複無常…”張若虛完全是按照荀老頭的樣子描述的。


    少女側過頭,以一種打量‘異類’的眼神打量眼前的人。


    “世界充滿神奇。我們的所見所聞受限於我們感官的極限,不能用沒有見過來否定不存在,也不能用見過來斷定存在。我隻能說,你剛才陳述的仙人我沒有見過。”年小鯉說得很平靜,不知幾時她已經轉過頭去看書上的內容,不再與張若虛對視。


    這一刻,年小鯉白月光的形象在張若虛心中無限拉滿,沒想到她竟然能說出這麽富有哲理的話。


    “那若是你見到這樣的仙人,會不會害怕?”張若虛繼續追問。


    直到這一刻,年小鯉察覺出了異樣,合上了古籍。


    幾天之前張若虛心事重重,之後傷口突然愈合,這兩天身上又散發出一股魅力,讓人心曠神怡,應當是發生了什麽重要的事情。


    她很平靜地看著張若虛,眼神深邃,似乎洞穿了一切。


    “額……?”張若虛有些發怵,眼神遊離。


    兩個人隔著薄薄的窗戶紙,始終沒有去捅破。張若虛是沒有做好準備,該如何去描述這件離譜卻又真實發生的事情。


    年小鯉則是出於另外的原因。


    吃過晚飯,夕陽西下,晚霞映紅。


    張若虛帶年小鯉去漓江畔散步,戌時一刻才迴的家,目的就是避開荀老頭的出現。


    迴到家中,不出所料的見到荀老頭四仰八叉地躺在沙發上,拿著一把黑色的折扇給自己扇風,完全看不出像一個老年人的樣子,他才是真正狂放不羈的年輕人。


    張若虛和年小鯉對視一眼道:“我約好了荀先生,每天晚上七點到九點陪他下棋和跟他學習。”


    年小鯉隻是輕輕點頭‘嗯’了一聲。


    兩人一同上前同聲道:“荀先生!”


    “坐!”荀老頭有些不悅,翻身坐起,仿佛把這裏當作了他的家,他們兩人才是客人。


    “不了,既然你們要下棋。我就先迴家了。”年小鯉柔聲道,便收拾起材料,背起書包。


    “我送你迴去!”天色已經昏暗,張若虛不放心,執意要送她迴家,即便年小鯉再三拒絕。


    “咳咳咳……”荀老頭故作咳嗽,提示他別忘了正事。


    “推到我的時間。”張若虛冷冷迴複,便追上已經出門的年小鯉。


    送到漁江小區門口,兩人才戀戀不舍地分開。


    慢去快迴,又花費了一刻鍾的時間,即便身體得到了強化,從漁江小區急速跑迴家,張若虛也有些粗氣喘喘。


    狼狽衝入家門的那一刻,雲淡風輕的荀老頭一臉譏笑:“年輕人,感情誤事啊!”


    “老東西,要你管!”連帶著昨夜的憤恨,張若虛不滿地迴複。


    “我也不想管啊,哪天我不再需要你的棋義了,你愛死哪裏死哪裏。”荀老頭抿了一口桂花茶,抬手間,一副玉棋出現在茶桌之上,“今晚下圍棋,反正我的下棋時間不能少。”


    張若虛扶著牆壁上前,按照時間推算,今晚還有半個小時的修行時間,在下棋的時候能多問幾個問題就多問幾個,把時間補迴來。


    荀老頭執黑先行。


    “曲”


    “欄”


    “苑”


    “蝶”


    ……


    下到第二局棋後半段時,勝負已分,已成定局,再下也隻是分割戰場。


    見沒有多大意義,時間也快到了,荀老頭忽然正色道:“你那個小女友不簡單啊?”


    “是啊,我也覺得,她極其聰慧,每科都能考滿分。”張若虛迴答得驢唇不對馬嘴,以為荀老頭在誇年小鯉。


    戀愛人的真是無藥可救,荀老頭輕笑一聲:“我說的不是她的聰慧。”


    “那是什麽?”張若虛略顯呆萌,尚未認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淡定詢問。


    “你那小女友是金丹後期的修士,不出所料,她和老夫來自同一個地方。”荀老頭淡淡道。


    “什麽?”張若虛像是一座被點燃的火山,猛地站起,眼睛直勾勾盯著老頭。


    少頃。


    張若虛嗤笑道:“不可能!”若她是金丹修士,就不會省吃儉用,拿不出五千塊錢;也不會膽小懦弱,自卑內向;更不會在自己被幾個混混圍毆時,倉皇無措。


    “老夫是堂堂仙尊,豈會看錯。隻不過連她或許也不知道自己是金丹期的修士,不然……嗤嗤。”


    “她不知道?”張若虛蒙了,對於修行世界,他隻是入門。


    “你那小女友是陰陽並存超靈根,千年難遇的修煉奇才。這方世界靈氣如此稀薄,她僅用十七年就能達到金丹後期,若是放在靈界恐怕早就到達了煉虛期。日月超靈根,出生之日起即可自體修煉,若是無人指導,自然連她也不知道自己已經結丹。正如老夫昨夜所講,煉氣期的修士有三大標誌:引靈入體、強化本體、靈氣外放。她應當是不會靈氣外放,也不刻意強化本體,但本身的境界始終自然提升。”


    荀老頭說得很平淡,並沒有感覺到多大的驚奇,於他而言,千百萬年來靈界有數不清的修煉奇才,他本身就是之一,在他眼裏不過就是力量大一點的螞蟻而已。


    張若虛則陷入沉思,怪不得自己靈魂出竅的時候她能輕易察覺異樣,原來有這層原因。然而又有什麽關係呢?她依舊是自己的白月光,依舊是自己臨死之前想為她拭去眼淚的柔軟少女。


    下一刻,他就問出了一直以來最關心的問題:“那您知道她父母在哪裏嗎?”如果可能,他想盡快讓她們團聚,即便當初係統提示過尋找年小鯉的父母存在風險。


    那片熟悉的荷葉從手中浮現,以透明的狀態,迅速包裹住房間。


    一方正方形,如棋盤大小的法器出現在身前,荀老頭開始推演。


    半晌。


    收起法器和荷葉,荀老頭得意一笑道:“老夫若是告訴你,能得到什麽好處啊?”


    張若虛蹙緊眉頭,這家夥明明已經推演了,現在竟然坐地起價,果然不能用常人的眼光審視他。


    “荀先生想要什麽?小子若是有,一定滿足您。”


    “老夫要增加兩刻鍾的下棋時間。”


    張若虛蹙緊眉頭,遲疑片刻,最後凝重迴複:“好!”


    “哈哈,小子,感情誤事啊。”荀老頭像一個中獎的小孩捧腹大笑,“你可要考慮清楚了。你能和我平等對話的資本就是你的棋義。我和你下棋,遲早有一天我會獲得你全部的棋義。現在增加下棋時間,就是在減少你的資本。到時你若還未有自保的能力,我想要殺你,可不會有絲毫可惜。”


    張若虛淡定一笑:“不是還有一個承諾嗎?”


    兩人四目相對,別說張若虛對這個口頭承諾沒有底氣,荀老頭也不確定自己是否會遵守承諾。


    久久無言。


    “嗬,別後悔。”荀老頭靠在沙發上,淡淡道:“十五年前,一道神源裹挾著至寶,打破了靈凡兩界的時空壁壘,產生了一條裂縫。靈界無數的家族、宗門、強者循著裂縫來到凡界,尋找那縷神源和至寶。年丫頭父母所在的家族就是其中之一,像她那種天驕之資,在靈界若是得不到保護,很容易在幼年之時被扼殺,而殺手可能是同門同族,也可能是敵對勢力。所以,年幼的她被父母帶來凡界。隻是他們不知道,凡界有境界枷鎖,無論你境界多高,到達凡界後都會被壓製到化神期,所以在靈界所謂的境界實力在凡界根本不管用。那些人為了爭奪至寶生死廝殺,年丫頭的父母就把她留在這了這裏。”


    “他們還活著嗎?”張若虛打斷信息,替年小鯉問出了疑惑。


    荀老頭瞥了一眼,抿了一口桂花茶道:“還活著,那縷神源似乎具備意識,僅僅停留在凡界片刻便折返迴到了靈界,那些強者循著裂縫迴去後,空間裂縫就縫合了。”


    “活著就好!”張若虛長出一口氣,心裏踏實了許多。


    “你可別高興太早,就算他們還活著,年丫頭也不可能和他們相見了。”


    “為什麽?”


    “你以為靈凡兩界是你家客廳和廚房嗎?能輕易進出?”


    “那你是怎麽過來的?”


    “哼!老夫堂堂仙尊,區區壁壘能奈我何?”荀老頭眉飛色舞,眼神遊離,小動作變多。


    張若虛不禁感歎,原來神仙和凡人也差不了多少,撒謊時的肢體動作都是一致的,潛意識騙不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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